重读《后赤壁赋》,我顿悟:真正的自由,是与无常共舞
发布时间:2025-04-28 14:47:00 浏览量:2
元丰五年冬,黄州江面的月光比往年更冷。
苏轼踩着薄霜走向赤壁,脚下的枯枝发出细碎声响。当他解开衣襟,任江风灌入胸膛时,身后的客人早已瑟缩不前。这位被贬三年的诗人,在巉岩断岸间写下:“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八百年后重读这卷墨香,忽然惊觉:人生的至境,从不在逃离无常,而在与无常共饮一杯月光。
1
断岸千尺:在绝境中重构精神版图
苏轼初至黄州时,栖身定慧禅院的残破僧寮。
俸禄断绝,他每日需将四千五百文铜钱悬于房梁,精打细算方能度日。某夜大雨倾盆,茅屋漏如筛糠,他却将陶罐置于床前接水,笑对幼子苏过:“此声可比汴京梨园鼓乐。”
正是在这般困顿中,《后赤壁赋》破茧而生。
他携酒与客夜游赤壁,见“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忽觉被贬谪的苦楚不过天地一粟。当客人畏惧“履巉岩,披蒙茸”时,他独攀绝壁,将满腹块垒化作“划然长啸”——这声长啸,惊起孤鹤横江东去,也震碎了文人遇挫必怨的窠臼。
林语堂曾说:“苏东坡是不可救药的乐天派。”这种乐观不是逃避,恰似敦煌壁画匠人在戈壁凿窟——越是荒芜处,越要绘出满壁飞仙。就像苏轼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真正的自由,是把命运的铜墙铁壁,看作挥毫的宣纸。
2
孤鹤横江:在孤独中照见本真
《后赤壁赋》中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只“玄裳缟衣”的孤鹤。
它掠过苏轼梦境时,羽翼振落千年文人的矫饰。当客人追问鹤的隐喻,苏轼笑而不答——这沉默恰似陶渊明“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留白。
张岱在《湖心亭看雪》中写:“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这种极致孤独中的丰盈,在苏轼身上化为“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的洒脱。晚年流放海南,他于椰林间办学堂、凿水井,将蛮荒之地变成“沧海何曾断地脉”的桃源。
日本禅僧良宽,晚年独居五合庵时写道:“生涯懒立身,腾腾任天真。”苏轼的孤鹤,正是这般“任天真”的写照——当世人都在编织人际网,他却撕开一角,让月光倾泻而入。
3
水月无常:在流逝中触摸永恒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苏轼凝视江月的目光,穿透了时空的迷雾。他见水中月影破碎又重圆,顿悟变与不变的辩证:就像黄州五年的贬谪岁月,看似困住了肉身,却让精神羽翼丰满了千年。
这种哲思在敦煌壁画中早有印证。画工们明知颜料会褪色、洞窟会倾颓,仍将须弥山绘进方寸之地。王羲之写《兰亭序》时,曲水流觞的雅集终将散场,但“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的慨叹永存。
现代人焦虑于“35岁危机”,却忘了苏轼四十五岁才在黄州完成精神涅槃。他在《寒食帖》中写“空疱煮寒菜”,墨色枯润相间,恰似生命的年轮——最深的刻痕,往往成就最美的纹理。
4
山高月小:在渺小处见证浩瀚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八字,道尽中国人特有的宇宙观。
苏轼在赤壁矶头,不过是天地一沙鸥,却因承认渺小反而获得超越。这让人想起徐霞客临终所言:“张骞凿空,未睹昆仑;玄奘西行,未涉辽海。吾以老布衣,孤筇双屦,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与三人而为四,死不恨矣。”
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匠人从未留名,但他们的作品让大漠升起星辰。苏轼在海南教黎族孩童识字,未必料到其中会走出进士符确。真正的永恒,从不在追逐不朽中显现,而在当下的耕耘里沉淀。
余秋雨说:“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后赤壁赋》的光辉,正是这般温润——它不试图照亮整个宇宙,只是静静映照江涛中的月影。
5
道士笑问:在追问中抵达安宁
结尾处“开户视之,不见其处”的留白,是中国文学最深的禅机。
苏轼没有给出答案,就像石涛画山水总留云雾。这种“不求甚解”的智慧,在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时已有伏笔,至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成境界。
现代人习惯用算法解析一切,却失去了面对未知的从容。敦煌藏经洞的僧人在经卷末写“不知何时再遇有缘人”,这种坦然恰似苏轼的“顺其自然”。当我们在职场竞逐中疲惫不堪时,不妨想想赤壁江心的那叶扁舟——
它不抗拒风浪的方向,只是随着江流起伏,反而驶入了更开阔的水域。
合上《后赤壁赋》,耳畔似有江声依旧。
苏轼与客早已隐入历史迷雾,但那份“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从容,仍在月光下流转。当我们焦虑于房价股价时,不妨看看窗外:
枝头的寒梅是否正在蓄蕾?云隙的残月可曾画出远山?
点个赞吧,愿你我都能习得东坡的江月心境——
在无常的激流中舒展如苇,
于浩渺的天地间,
活出明月大江般的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