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浅夏的沙尘

发布时间：2025-05-09 16:05:21  浏览量：4

窗外的天光被筛成昏黄的颗粒，像有人往玻璃上撒了一把陈年宣纸的碎屑。

这是今年的第十二场沙尘，在立夏后第七日裹着倒春寒卷土重来。

我望着街角那株老槐树，它那垂着的一串串花蝴蝶在风里簌簌发抖。

晨起时风沙尚在百里外酝酿。云层低垂如浸过墨汁的棉絮，空气里浮动着铁锈的腥咸。

晾在阳台的白衬衫突然猎猎作响，转眼便蒙上层细密的金沙。

远处楼群开始褪色，像被孩童用橡皮擦去轮廓的铅笔画，只剩影影绰绰的灰影在天地间摇晃。

沙尘真正驾临时总带着某种仪式感。先有细小的砂粒叩打窗棂，如琵琶女试弹轮指；继而黄雾自地平线漫涌，像千军万马扬起征袍。

泡桐絮混着沙砾在空中跳胡旋舞，塑料袋忽而扶摇直上忽而委顿坠地，恍若被无形丝线操纵的伶人。

在沙尘满天的下午时，突然夹杂着雨落。铜钱大的雨点裹着尘泥砸在柏油路上，洇出深褐的圆斑。

水珠悬在晾衣绳结成琥珀，坠地时却绽开浑浊的泥花。

卖糖炒栗子的老人蜷在屋檐下，铁锅里腾起的热气与雨雾缱绻纠缠，氤氲成一小团倔强的暖意。

暮色中的沙尘别有种苍凉。霓虹灯在黄雾里晕染成朦胧的光团，晚归的行人裹紧外套匆匆走过，衣摆扫起的旋风卷着沙粒打旋。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瞬间，我看见货架上排列整齐的矿泉水瓶微微颤动，像一队等待检阅的透明士兵。

沙尘在夜幕降临时渐次收兵，月光穿过尚未散尽的浮尘，给城市罩上毛玻璃似的昏黄光晕。不知谁家晾晒的蓝印花布在风里起伏，恍若搁浅在黄沙海中的一方岛屿。

我在玄关抖落满身风尘时，听见窗台多肉植物的叶片正簌簌落下细沙。这场旷日持久的博弈里，连最微小的生命都在学习与沙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