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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小说:姑妈的姻缘

发布时间:2025-05-28 22:04:06  浏览量:3

第一次发现姑妈不对劲,是在她退休后的第三个月。

那天我下班回家,路过小区广场时,看见一群老太太在跳广场舞,领头的那个穿着玫红色运动服,动作格外利落。

等她转过脸来,我才发现是姑妈,她的头发新染了栗色,在夕阳下泛着光,嘴角上扬的弧度比过年吃饺子时还大。

“哟,小穗下班啦?”姑妈看见我,立刻暂停动作走过来,身上的香水味混着汗水味,“快帮我看看,我这腰扭得对不对?”

她原地转了个圈,运动鞋在地面上蹭出沙沙的响。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串绿松石手链,不是去年表姐送的那串,显然是新买的。

姑妈今年五十八岁,五年前姑父肺癌走了,她就一直单着。

刚开始她每天忙着带孙子、逛菜市场,倒也不显得孤单。

可自从孙子上了幼儿园,她的时间突然空了下来,每天对着电视发呆,连最爱看的婆媳剧都看不进去。

有次我去看她,发现冰箱里只剩半棵蔫了的白菜和几个鸡蛋,她却笑着说:“一个人吃饭,随便对付对付就行。”

广场舞成了姑妈的新寄托。

每天早上六点,她就穿着运动鞋出门,晚上八点才回来,手里总是拎着个透明水壶,壶身上印着“中老年健步团”的字样。

有天我去给她送降压药,一开门就听见她在跟人视频,对方是个戴着棒球帽的老头,背景是个摆满了花草的阳台。

“这是我们舞队的张老师,”姑妈看见我,慌忙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教我们打太极的。”

张老师我后来见过一次。

那天下着小雨,我在小区门口碰见姑妈,她撑着把花伞,旁边站着个清瘦的老头,手里拎着袋刚买的青菜。

“这是小穗,”姑妈介绍时,声音里带着点不自然,“小穗,这是老张,住隔壁楼的。”

老张冲我点点头,露出一口整齐的假牙:“常听你姑妈提起你,在城里当白领呢,厉害。”

他的袖口磨得发白,裤脚沾着泥点,一看就是过日子仔细的人。

从那以后,姑妈越来越爱打扮了。

她去商场买了新旗袍,还让我教她用智能手机拍照修图,朋友圈里渐渐多了些和舞友们的合照,偶尔会出现老张的身影——他总是站在角落,背着手笑得含蓄。

有次表姐在家族群里发了句:“妈,您最近心情不错啊?”

姑妈秒回:“广场舞锻炼身体,比在家闷着强。”后面跟了三个害羞的表情符号,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正让我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的,是那天我去给姑妈送她落在我家的围巾。

敲门没人应,我掏出备用钥匙开门,却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副碗筷,桌上的鱼香肉丝还冒着热气。

里屋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我凑近一听,是姑妈的声音:“老张,你说咱这事,啥时候跟孩子们摊牌?”

我猛地推开门,姑妈和老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分开,老张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

“小、小穗,你咋来了?”姑妈的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那个……老张说我炒的鱼香肉丝好吃,就留下来尝尝……”

老张咳了两声,站起来说:“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匆匆往外走,路过我身边时,肩膀撞在门框上。

屋里只剩下我和姑妈,空气里还飘着鱼香肉丝的味道。

“姑妈,”我尽量让语气温和些,“您跟老张……是在处对象吗?”

她低头抠着旗袍上的盘扣,半天才说:“广场舞队里的老李头牵的线,说老张人不错,老伴走了三年了,孩子都在外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那天晚上,姑妈跟我聊了很久。

她告诉我,老张是企业退休职工,每个月有三千多退休金,名下有套六十平米的老房子,儿女都在上海工作,很少回来。

“我也没别的想法,”她盯着天花板,手里的遥控器来回按着,“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老了有个伴儿。”

我想起上次去医院,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走廊里排队抽血,手里攥着病历本,显得那么孤单,突然就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但表姐不同意。

周末家庭聚餐时,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妈,您都快六十的人了,还搞什么黄昏恋?传出去让人笑话!”

姑妈夹菜的手顿在半空,脸一下子红了:“我咋就不能找个伴了?你爸走了这么多年,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也不能随便找个老头!”表姐提高了嗓门,“您知道他底细吗?万一图咱家里的钱咋办?”

表姐说的“钱”,指的是姑妈住的这套老房子。

这房子是姑父单位分的,虽然只有七十平米,但地段好,前阵子听说要拆迁,能赔百八十万。

老张的房子在郊区,确实不如姑妈的值钱。

“我看那老头就是算计您的房子!”表姐越说越激动,“妈,您可别犯傻!”

姑妈放下筷子,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听你的。”

从那以后,姑妈再也没提过老张,广场舞也不去跳了,每天窝在家里看电视。

有次我下班路过她家,看见她坐在阳台上发呆,面前的花盆里种着几株蔫巴巴的绿萝,跟她的脸色一样难看。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姑妈总爱带着我去公园看菊花展,她穿着碎花衬衫,头发上别着茉莉花香水,嘴角永远挂着笑,跟现在判若两人。

转机出现在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

那天我接到姑妈的电话,她声音发抖:“小穗,你能来一趟吗?我好像……摔了。”

我赶到时,看见她坐在卫生间的地上,膝盖肿得老高,身边散落着摔碎的香皂盒。

“本来想接点热水泡脚,”她眼里含着泪,“没想到地太滑……”

我边扶她去卧室边说:“您怎么不打电话给表姐?”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最近忙,不想麻烦她。”

送姑妈去医院的路上,我鬼使神差地给老张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急诊室,手里还拿着把伞,裤腿卷得老高,露出晒黑的小腿。

“怎么回事?”他凑近姑妈,眼神里满是关切,“疼不疼?医生怎么说?”

姑妈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眼里却闪过一丝暖意。

那天晚上,老张一直陪着我们,跑前跑后地缴费、拿药,直到姑妈打上点滴,他才坐在床边喘了口气。

“妹子,”他对姑妈说,“以后别一个人住了,太危险。”

姑妈低头看着点滴管,轻声说:“我这不还有孩子嘛。”

老张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角。

表姐第二天早上才赶到医院,看见老张在床边打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谁让你来的?”她没好气地说,“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老张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说:“孩子,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妈,没别的意思。”

表姐冷笑一声:“放心不下?您倒是挺会献殷勤的,是不是想着等我妈拆迁了,分您一套房子?”

“表姐!”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姑妈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表姐瞪了我一眼,转头对姑妈说:“妈,您要是真想找老伴,我不拦着,但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房子必须写我名下,退休金也得交给我保管,省得被人骗了!”

姑妈躺在床上,眼里满是疲惫:“行,都听你的。”

老张默默地离开了医院,再也没出现过。

姑妈出院后,表姐给她请了个钟点工,每天来做饭打扫卫生,但姑妈的话越来越少了,常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是盯着窗外发呆。

有次我偷偷翻她的手机,发现她和老张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个月前,最后一条是老张发的:“妹子,照顾好自己。”

姑妈回了个“嗯”,后面跟着三个句号,像三颗沉重的眼泪。

去年冬天,姑妈突然说要去养老院。

表姐不同意:“家里有钟点工,您去养老院干啥?让人说我不孝顺?”

姑妈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我就是想……换个环境。”

我知道她是想躲开那些压抑的回忆,躲开这个充满了姑父气息却又空荡荡的家。

送她去养老院那天,她只带了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串绿松石手链。

养老院在郊区,环境不错,有个小花园,还有书画室和棋牌室。

姑妈被安排在二楼,同屋的是个戴眼镜的老太太,喜欢种多肉植物。

“挺好的,”姑妈摸着床头柜上的台灯,对我们说,“每天有人做饭,晚上还有人说说话。”

表姐的眼圈红了:“妈,要是住得不习惯,随时回家。”

姑妈笑了笑,没说话。

上个月我去看姑妈,发现她精神好了很多,头发又染成了栗色,手腕上戴着老太太送的玉镯。

我们在花园里散步时,她突然指着远处说:“你看,那是老周,退休前是中学老师,会弹钢琴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个老头坐在长椅上看书,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旁边放着台老式收音机。

“他老伴走了五年了,”姑妈说,“女儿在国外,很少回来。”

我突然明白,姑妈的姻缘从来不是别人能说了算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个人能陪她一起看夕阳,一起在饭后散散步,一起在生病时递上一杯热水。

那些被我们视为“算计”的东西,在她眼里可能只是孤独时的一点温暖,是对生活的一点期待。

离开养老院时,姑妈送我到门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挥挥手,脸上带着笑:“回去吧,别惦记我,我在这儿挺好的。”

我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钢琴声,悠扬的旋律里,夹杂着老太太们的笑声。

我知道,姑妈的春天,可能才刚刚开始。

现在,每当我路过小区广场,看见那些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总会想起姑妈穿玫红色运动服的样子。

她或许不再期待轰轰烈烈的爱情,但一定还相信,在某个黄昏,会有个人走到她身边,轻轻说一句:“一起跳支舞吧。”

这世间的姻缘,从来没有固定的模样。

有人在年轻的时候遇见真爱,有人在暮年时才找到相伴的人。

但无论什么时候,敢于追求幸福的勇气,都值得被尊重。

就像姑妈,她用半生的时间学会了独立,却从未放弃过对温暖的渴望。

也许这就是生活,一边让我们历经沧桑,一边又给我们留下希望的种子,等着在某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绽放出最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