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傩面舞者的千年诅咒

发布时间:2025-06-03 14:55:26  浏览量:6

暮色如血,浸透了岭南群山间的古寨。

青石板路上浮着层薄雾,似有无数双苍白的手正从地底探出。

我攥紧包袱里的青铜罗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已是第七日,每到子时,客栈屋檐下悬挂的傩面风铃便无风自动,发出类似垂死之人喉间滚动的呜咽。

“客官当真要往老祠堂去?”店家佝偻着背,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住柜台边缘。

他浑浊的眼球泛着青灰,像两粒浸在陈年药酒里的蛇胆,“自打三年前傩舞祭出了人命,那地方便成了生人勿近的禁地。”

我摸出三枚开元通宝拍在案上,铜钱立时在木纹间骨碌碌打转。

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但凡遇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凶煞,便以钱币问路。

眼见三枚铜钱齐齐立起,店家喉头滚动,突然压低嗓音:“那夜领舞的阿婵姑娘,至今还穿着大红嫁衣在祠堂梁上飘呢。”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雾霭时,我站在了祠堂斑驳的朱漆门前。

门环是两具青铜傩面,额间朱砂点出的竖瞳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红光。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兽面,门轴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尘灰里混着浓重的沉香味——那是用三十七味药材配制的驱邪香,却在此处凝成化不开的腥甜。

正厅供桌上,七盏长明灯齐齐爆出灯花。

我瞳孔骤缩,这些本该用清油供奉的魂灯,此刻灯油竟呈诡异的紫黑色,在灯芯上结出蛛网般的血丝。

忽听得头顶传来环佩叮当,抬头望去,横梁上垂落的绯色璎珞无风自动,隐约可见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下摆。

“公子可是来寻我的?”

清凌凌的嗓音惊得我后颈发麻。

转身时,但见月洞门外立着个红衣女子,云鬓间金步摇纹丝不动,面上却覆着张狰狞的傩面。

那傩面额生独角,獠牙外翻,分明是《周礼》中记载的方相氏驱疫之相,可此刻在摇曳烛火下,傩面眼窝处竟渗出两行血泪。

“在下陆九章,为解傩面诅咒而来。”我强压下心头悸动,袖中暗扣的黄符已沾满冷汗。

三年前黔东南十八寨同时爆发疫病,唯有跳傩舞驱邪的寨子得以幸免,可舞者却在一夜之间集体暴毙,面上皆带着这般诡笑。

红衣女子突然轻笑出声,她抬手揭去傩面,露出张芙蓉带露的娇颜。

只是那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妖异,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陆公子可知,这傩面戴久了,便摘不下了呢。”她指尖抚过供桌,灯油里的血丝竟如活物般攀上她皓腕,在雪白肌肤下游走成蜿蜒的纹路。

我猛然想起族中秘卷记载:以人血饲傩,可借神力,然每逢月圆之夜,需饮至亲之血续命。

眼前女子颈间隐约可见的齿痕,分明是……

“阿婵姑娘,令堂可还安好?”

此言一出,整座祠堂骤然阴风大作。

供桌上的牌位哗啦啦倒成一片,露出最深处一块无字灵位。

红衣女子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贴至我面前三寸,吐气如兰:“陆公子好眼力,可惜知道得太多了。”她指尖暴涨出三寸长的血色指甲,直取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黄符上。

符纸无火自燃,映出女子身后重重叠叠的虚影——竟是七个戴着相同傩面的舞者,她们或掐着自己脖颈,或以头抢地,最前方的老妪正将傩面狠狠按在少女脸上,而那少女,分明与眼前阿婵生得一模一样。

“原来是以魂养魂的禁术!”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供桌。

灯油里的血丝趁机缠上脚踝,顺着裤管往上攀爬。

阿婵的笑声在梁柱间回荡:“陆家小子,你们陆氏一族世代看守的傩面谱,早该还给我们了!”

她五指成爪抓来时,我摸到怀中冰凉的青铜镜。

这是临行前祖父塞给我的,说是用先秦古镜改制,可照见魑魅魍魉原形。

镜面翻转的刹那,整座祠堂如遭雷击。

阿婵发出非人的惨叫,她面上皮肤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面獠牙的傩面真身——那根本不是人皮,而是用七层生漆混合人发浇筑的法器!

“住手!”

苍老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我转头望去,但见个佝偻老妪拄着蛇头杖,月光将她影子拉得老长,竟与供桌下蜷缩的第七道虚影完美重合。

阿婵——或者说被傩面操控的傀儡——突然安静下来,她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对着老妪露出天真笑容:“阿娘来陪我跳傩舞了么?”

老妪浑浊的眼中淌下血泪,手中蛇头杖重重顿地:“陆家小子,你可知道这傩面为何要饮至亲之血?”她掀开左袖,露出枯枝般的手臂,其上遍布齿痕,最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三年前疫病爆发,各寨大巫以血饲傩,却不知这方相氏傩面本就是以战死英灵为引。

每逢月圆,傩面便会勾起执念最深者的心魔……”

我忽然明白过来。

供桌上七盏魂灯,对应着当年七位舞者;而阿婵颈间齿痕,分明是有人夜夜以血饲之。

老妪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本泛黄册子,封皮上“傩面谱”三个篆字与我家中藏本如出一辙:“我们以为能借神力庇佑族人,却不知真正的诅咒,是放不下生者的执念啊。”

话音未落,阿婵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她面上傩面寸寸碎裂,露出底下布满血丝的眼白,七道虚影同时发出凄厉哀嚎,整座祠堂开始地动山摇。

老妪猛地扑向供桌,将蛇头杖插入牌位后的暗格。

霎时金光大盛,我看见七道魂魄从傩面中解脱,化作流萤没入夜空。

“快走!

傩面暴走了!”老妪将我推向侧门,自己却转身扑向疯狂的阿婵。

我最后回头望去,但见老妪将蛇头杖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溅在阿婵面上的瞬间,傩面终于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漫天纸钱纷飞中,我听见老妪用苗语哼起古老的傩调,那调子与阿婵初见时唱的,竟是同一支安魂曲。

天明时分,我在寨子后山找到了新坟。

七座无字碑呈北斗状排列,中间埋着那面碎裂的傩面。

昨夜逃出的村民说,老巫祝阿婆年轻时曾有个女儿,却在及笄那年为救全寨染疫而亡。

从此每逢月圆,寨中便有人看见红衣女子在祠堂起舞。

我蹲下身,将两本傩面谱并排放在碑前。

山风掠过,碎裂的傩面残片突然发出清越鸣响,仿佛千年前战场上将士们的盔甲相击。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我看见碑前泥土微微蠕动,一株并蒂莲破土而出,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下山的路上,我始终攥着那面青铜镜。

镜中倒影里,有个红衣女子正对我盈盈浅笑,她眉心朱砂痣鲜艳欲滴,仿佛昨夜的血泪从未干涸。

山风送来断续的傩调,这次我听清了歌词:“生者有涯,执念无终,以魂饲面,方得永生……”

转身回望,古寨已隐入云雾深处。

唯有那七座新坟上的并蒂莲,在朝阳下开得惊心动魄。

山雾在正午时分散得蹊跷,方才还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屏障,转瞬便成了缕缕游丝,缠绕着青石台阶上斑驳的苔痕。

我握紧登山镐,金属头磕在石阶凹陷处,溅起几点星火。

昨夜青铜镜里那抹红影始终在眼前晃,此刻连山风掠过耳际的声响,都像是女子发间金步摇的脆响。

“陆老师,这地方真有傩面谱的残卷?”身后传来年轻学生陈默的喘息声。

这小子是考古系研三的学生,非缠着要跟来寻什么“活着的民俗”。

我抹了把额角冷汗,没答话——前日下山时,我在老巫祝坟前拾到半块残破的陶埙,埙孔里还凝着暗红血痂。

转过第七道山弯时,腐叶堆里突然伸出只青灰的手。

陈默尖叫着后退,背包撞在崖壁上,震落几块碎石。

我蹲下身,发现那不过是半截风化的树根,只是表皮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最深处竟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别碰!”我猛地拍开陈默探出的手。

树根断裂处渗出粘稠的黑色汁液,散发着与祠堂灯油如出一辙的腥甜。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不是天象,倒像是地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

真正的发现是在日头西斜时。

崖壁裂缝里卡着半块青砖,砖面刻着与傩面谱相同的雷纹。

当陈默用洛阳铲撬开砖缝的刹那,整座山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我们打着冷焰火钻进洞穴,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皆是密密麻麻的傩面浮雕——只是这些傩面都生着双瞳,眼白处嵌着细碎的琉璃,在光线下流转着妖异的幽蓝。

“陆老师,这些傩面……在动。”陈默的声音打着颤。

我定睛看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浮雕上的傩面确实在缓缓转动,琉璃瞳孔随着我们脚步变换角度,仿佛千百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最深处的主祭坛上,七具骸骨呈北斗状排列,每具骸骨眉心都插着半截青铜傩面,与老巫祝坟前那面碎裂的傩面材质如出一辙。

“别碰祭坛!”我话音未落,陈默的手电筒已照到骸骨腰间的玉牌。

那是块镂空雕着并蒂莲的古玉,与我在祠堂见过的阿婵腰饰一模一样。

少年人好奇心起,竟伸手去摘玉牌。

霎时洞内阴风大作,七具骸骨同时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吱声,青铜傩面上的血锈簌簌而落。

我扑过去时已晚了半步。

陈默的指尖刚触到玉牌,整个人便僵在原地,瞳孔迅速扩散成诡异的青灰色。

他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血色纹路,与祠堂灯油里的血丝如出一辙。

更可怕的是,那些浮雕傩面竟开始渗出黑血,顺着石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个巨大的雷纹图案。

“守住心神!”我将浸过朱砂的黄符拍在陈默额头,自己却因距离太近被血珠溅到袖口。

皮肤接触黑血的瞬间,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身着兽皮的巫师在祭坛上起舞,青铜鼎中沸腾着人血,戴着傩面的战士们踏着鼓点冲向敌阵,而敌军阵中……赫然站着个红衣女子,眉心朱砂痣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剧痛自太阳穴炸开时,我听见陈默发出非人的嘶吼。

他周身血管暴起,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最终在额间凝成枚完整的傩面印记。

七具骸骨突然同时转向我们,青铜傩面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而落。

“原来真正的诅咒,是永世不得超生。”

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我猛然转身,手电筒光束里站着个穿现代冲锋衣的女子,可她面上分明戴着昨夜镜中那具红衣傩面。

琉璃瞳孔流转间,我认出这正是主祭坛七具骸骨中唯一的女性骸骨——她右手无名指戴着枚青铜戒指,与老巫祝蛇头杖上的纹饰完全一致。

“阿婆?”我试探着开口。

女子指尖轻抚过傩面边缘,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雷纹上烧出缕缕青烟:“陆家小子,你们陆氏一族守着傩面谱千年,可知这谱中记载的从来不是驱邪之法,而是……”她突然欺身上前,傩面几乎要贴上我鼻尖,“以血饲面,可唤战魂啊。”

洞内温度骤降,我呼出的白气在傩面琉璃上凝成冰晶。

女子身后,七具骸骨竟缓缓站起,青铜傩面与血肉骨骼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陈默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额间傩面印记开始渗血,那些血丝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我们与骸骨军团困在中央。

“你早该在祠堂就死的。”女子指尖划过我脖颈,留下一道血线,“三年前各寨大巫以精血启动傩面大阵,却不知阵眼需要活人献祭。

那夜跳傩的七个姑娘,本该在黎明时分……”她突然噤声,因为陈默周身血管已全部暴起,整个人化作团血雾扑向祭坛。

青铜鼎在血雾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七具骸骨突然同时举起双臂。

我看见他们空洞的眼窝里燃起幽蓝鬼火,骨节间生长出暗红色的肌肉纤维。

女子厉喝一声扯下傩面,露出张与阿婵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眉心朱砂痣已化作血洞,汩汩涌出黑血。

“快走!

大阵要反噬了!”她将我推向洞穴深处时,我瞥见她后颈处有道陈年齿痕——与老巫祝心口伤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身后传来金铁交击之声,陈默化成的血雾与骸骨军团战作一团,每具骸骨被血雾侵蚀处都会浮现出与阿婵相同的并蒂莲刺青。

我在迷宫般的洞穴里狂奔,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皆是密密麻麻的傩面浮雕。

那些琉璃瞳孔在黑暗中次第亮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身后追逐。

当第七道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我跌坐在间密室里,月光透过顶部的天窗,将石壁上的壁画照得纤毫毕现。

壁画描绘的是场惨烈的古战场。

戴着傩面的军队所向披靡,却在破城之际集体自刎。

画中有个红衣女子被铁链锁在祭坛上,七名巫师正将青铜傩面按在她七窍。

最末幅壁画里,女子化作漫天血雨,而七具傩面则化作流星坠向不同方位。

“原来傩面谱根本不在人间。”我抚过壁画上女子眉心的朱砂痣,指尖突然传来灼痛。

石壁竟缓缓翻转,露出后面密室。

檀木匣中静静躺着本泛黄册子,封皮“傩面谱”三字下,压着半块残缺的青铜面具——正是昨夜在老巫祝坟前拾到的陶埙形状。

翻开册子的瞬间,整座山体开始剧烈震颤。

我听见女子凄厉的惨叫穿透岩层,陈默的嘶吼与骸骨的咆哮交织成曲死亡安魂曲。

当最后一页的雷纹图案在月光下显现时,我终于明白老巫祝临终前的话:真正的诅咒不是傩面,而是人心。

密室开始渗水,我抱着傩面谱冲向生路。

转角处突然撞见个踉跄的身影,竟是那神秘女子。

她半边身子已化作白骨,手中却死死攥着半块青铜埙。“带它……去见阿婵……”她将陶埙塞进我怀里,身体突然四分五裂。

陶埙孔中渗出的血珠滴在我掌心,烫得惊人。

当我终于拖着陈默爬出山洞时,暴雨倾盆而下。

少年人浑身血管呈现诡异的青紫色,却奇迹般恢复了呼吸。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傩调,我转头望去,但见暴雨中有七盏红灯笼正往深山飘去,灯笼表面绘着的,分明是七具戴着傩面的骷髅。

三日后,我在县医院守着昏迷的陈默。

护士说这孩子夜里总说胡话,什么“并蒂莲开了”“血月要来了”。

我摸着怀中温热的陶埙,想起壁画末尾那行小字:以战魂饲面,可改天命,然傩面现世之日,必是血月重临之时。

是夜,我独自来到老祠堂废墟。

暴雨冲刷过的青石板泛着冷光,那面碎裂的傩面却不见了踪影。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我吹响了陶埙。

清越的埙声惊起夜枭,废墟深处突然传来环佩叮当。

红衣女子踏着水洼而来,面上已换了张完整的青铜傩面,只是这次,傩面额间的竖瞳变成了血月之形。

“陆公子果然守约。”她指尖轻抚过陶埙,青铜面具发出共鸣般的嗡鸣,“三千年了,终于等到七面傩面重聚。”她突然扯下傩面,露出张与壁画女子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心朱砂痣已化作旋转的血月,“你可知,当年七寨大巫以我精血饲面时,我便在这傩面里种下了情蛊?”

雷声炸响的刹那,我看见她身后浮现出七道虚影——正是祠堂牌位后那七具骸骨生前模样。

他们同时举起手中武器,却不是劈向我,而是刺向自己心口。

鲜血喷溅在青铜傩面上,化作七道血线没入陶埙。

“原来真正的解咒之法,是放下。”她最后对我笑了,眉心血月渐渐淡去,“告诉阿娘,囡囡不怨她了。”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女子化作漫天红蝶,每只蝶翼上都绘着半枚青铜傩面。

陈默在三天后醒来,却失去了所有关于山洞的记忆。

只是他总说夜里听见傩调,有时甚至能跟着哼出几句。

我带着傩面谱回到陆家老宅,却在祖坟前发现座新坟。

无字碑前摆着那面碎裂的青铜傩面,旁边放着个蛇头杖,杖头缠着缕白发,在风中轻轻摇晃。

是夜,我又梦见那片古战场。

只是这次,戴着傩面的战士们没有自刎,而是齐刷刷望向天际。

血色残阳里,有个红衣女子踏月而来,她面上没有傩面,只有眉心一点朱砂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恍若未干的血泪。

残阳如血,将青州城外的荒丘染作赤金。

我握紧腰间玉珏,指尖触到其上凹凸的雷纹——正是那日从老祠堂带出的青铜傩面残片所化。

自红蝶化雨那夜后,这玉珏便夜夜发烫,今晨竟渗出暗红血丝,在掌心凝成朵并蒂莲的形状。

“陆公子当真要入玄机阁?”

茶寮檐角铜铃骤响,说书人打扮的老者不知何时立在身侧。

他布满裂痕的陶碗中,茶汤泛着诡异的靛青色,水面倒映的却非我面容,而是个戴青铜傩面的红衣女子。

老者突然伸手扣住我腕脉,枯枝般的手指竟比玉珏还要冰凉:“玄机阁主九窍玲珑心,算尽天下事,唯独算不透自己命数。”

话音未落,城门方向传来马蹄声如雷。

十二匹雪色骏马踏着晚霞奔来,马背骑士皆着玄色劲装,袖口金线绣着北斗七星。

为首的少年不过弱冠,眉眼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他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与我怀中玉珏产生共鸣,指针疯狂转动指向西南。

“天机阁第七代传人,见过陆先生。”少年勒马抱拳,指节处结着层薄霜,“家师有请。”

玄机阁隐在云梦泽深处,需乘特制的青鳞舟方能渡过瘴气。

船行至第七日,雾中忽现七座浮岛,每座岛心都立着尊青铜鼎,鼎中火焰呈幽蓝,映得水面浮动的尸体宛如游鱼。

少年名唤星野,他望着那些浮尸轻叹:“三年前各派高手为夺傩面谱齐聚青州,如今都成了这瘴气的养料。”

“包括你们天机阁的人?”我盯着他袖口凝结的冰晶,想起说书人说的“九窍玲珑心寒毒入髓”。

星野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冰碴,却仍强撑着笑道:“家师曾言,玄机阁存在的意义,便是为天下人挡灾。”他掌心摊开,赫然是半块与陶埙形状相同的青铜残片。

浮岛深处,白玉阶上坐着个白发女子。

她膝头横着焦尾琴,琴尾却生着七根青铜弦,每根弦上都串着颗骷髅头骨。

星野跪地叩首时,我注意到女子脚边散落着无数龟甲,裂纹走向竟与傩面谱中的雷纹完全一致。

“陆九章,你可知这傩面谱本就是催命符?”女子指尖轻拨琴弦,青铜骷髅眼眶中突然涌出黑血,“三百年前,七国联军围剿巫咸国,为夺其秘术将九千巫民活祭。

那些亡魂被铸成傩面,每逢血月便要饮人精血。”她突然抬眼,左眼是正常瞳孔,右眼却是旋转的青铜傩面,“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巫咸祭司。”

子时的更鼓声穿透云雾时,女子将青铜琴弦按进自己心口。

霎时七岛齐震,鼎中幽蓝火焰化作七道光柱冲天而起。

星野突然惨叫着倒地,他后背浮现出青铜傩面的烙印,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

女子将染血的琴弦抛给我:“带着这七情丝去血月崖,趁那些老怪物还没挣脱封印……”

话未说完,白玉阶突然炸裂。

十八具铜甲尸破土而出,甲胄上刻着的正是傩面谱中的雷纹。

女子推我入密道时,我瞥见她断臂处生长出青铜枝桠,与星野腕间的冰晶纹路渐渐重合。

血月崖在云海尽头,需攀过九百九十九级玄铁链。

第三日正午,我在铁链上遇见个背药篓的老者。

他竹笠压得极低,腰间酒葫芦却散发着与傩面灯油相同的腥甜。

当我提及巫咸国时,老者突然掀开竹笠——他左脸布满青铜鳞片,右脸却是正常老者模样。

“小友可知何为活祭?”老者往铁链缝隙撒了把朱砂,腥臭黑烟中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影,“当年七国联军首领,正是用自家血脉为引。

如今他们的转世都在找傩面谱,妄图借战魂之力改天换地。”他忽然抓住我手腕,枯瘦手指竟穿透皮肉握住我心脏,“你这颗心,跳得和三百年前那个巫咸圣女一模一样啊。”

剧痛中,我怀中玉珏突然迸发强光。

老者惨叫着坠入云海,他药篓里的草药却悬浮在空中,竟是七株并蒂莲。

每朵莲花蕊中都嵌着枚青铜钉,与星野后背的烙印如出一辙。

第七日破晓时,我终于望见血月崖。

崖顶祭坛上,七个青铜鼎呈北斗状排列,鼎中盛满人血,表面浮着层七彩油膜。

祭坛中央立着尊三丈高的青铜傩面,额间竖瞳正是血月形状。

七道身影已先我而至,其中竟有那说书老者、客栈店家、甚至县衙的仵作。

“陆公子来得正好。”仵作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张与壁画中巫咸王七分相似的脸,“三百年了,该用你这颗巫咸圣女的心脏重启大阵了。”他身后六人同时揭开衣襟,心口皆嵌着青铜钉,与我在铁链上见过的并蒂莲完全一致。

千钧一发之际,星野驾着青鳞舟破云而来。

他浑身结满冰霜,手中却紧握着那把焦尾琴。

女子祭司的声音从琴中传出:“七情丝可斩因果,但需以命换命……”星野突然将青铜琴弦刺入自己咽喉,鲜血喷溅在七情丝上的刹那,整座血月崖开始地动山摇。

“快!

用玉珏合鼎!”女子残魂自琴中浮现,她眉心血月与青铜傩面产生共鸣,“三百年前我用巫咸秘术将七国君主魂魄封入傩面,如今他们要借血月重临……”

我扑向祭坛时,说书老者突然拦在身前。

他手中判官笔化作毒蛇缠上我脖颈:“陆九章,你可知自己就是巫咸圣女转世?

当年你为护族人自愿献祭,却不知那些蠢货根本不配……”话音未落,七道青铜钉突然从他体内穿出——星野用最后力气催动七情丝,将七国转世者的因果尽数斩断。

青铜傩面在血月下开始融化,鼎中人血沸腾如岩浆。

我握紧玉珏跃入鼎中,剧痛中看见无数画面:红衣女子在祭坛上起舞,七国联军铁蹄踏碎并蒂莲,青铜鼎中婴儿啼哭与战鼓齐鸣……当玉珏与傩面完全融合时,整片云海突然响起清越凤鸣。

再睁眼时,我躺在青鳞舟上。

星野的冰棺在船头泛着幽光,棺中少年面容安详,眉心却凝着粒朱砂痣。

女子祭司的残魂坐在船尾,她左眼已化作青铜傩面,右眼却温柔地望着星野:“当年我以情蛊种在他血脉里,原是想借九窍玲珑心复活亡夫,却不知这孩子……”她突然消散成漫天星子,每颗星子都映着星野幼时的模样。

三年后,我在岭南开了间药庐。

陈默常来送药材,他总说后山有红衣女子教他辨药。

这日他抱着新采的并蒂莲进门,却见药柜深处供着个青铜鼎,鼎中清水映着七张模糊的面孔——正是血月崖上灰飞烟灭的七国转世者。

“陆先生,有个戴青铜面具的姑娘在门外站了三天了。”药童慌慌张张跑来。

我碾药的手顿了顿,铜杵下的石臼突然裂开细纹。

门外传来环佩叮当,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清越。

转身时,但见红衣女子眉心血月流转,手中却捧着星野的青铜罗盘。

“陆公子,可愿听我讲个新故事?”她指尖抚过罗盘指针,那些代表七国命数的星辰竟开始逆向旋转,“当年巫咸国真正的秘术,不是以战魂饲面,而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清越的埙声。

我怀中玉珏突然发烫,水面倒影里,星野正站在红衣女子身后微笑。

他腕间冰晶化作七情丝,轻轻缠绕上女子指尖。

云层中血月若隐若现,却不再是妖异的赤红,而是泛着温润的玉色。

“这次,我们换个结局吧。”我对着虚空举杯,杯中茶汤倒映出两道依偎的身影。

药庐外,陈默哼着新学的傩调将并蒂莲种进土里,那些带着青铜锈迹的莲子刚触到泥土,便绽出七色光芒。

合上书册的刹那,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我望着天边渐圆的玉色月亮,忽然明白女子未尽的话语——巫咸国真正的秘术,从来不是驾驭亡魂,而是让至死不渝的情意,成为冲破宿命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