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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特区报】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从深圳走向世界舞台的青年钢琴家张昊辰:在音符的尽头寻找“不确定”之美

发布时间:2025-06-20 07:44:09  浏览量:2

日前,钢琴家张昊辰与指挥家黄屹执棒的香港管弦乐团于深圳音乐厅连演两场音乐会,奏响拉赫玛尼诺夫全套钢琴协奏曲。这套总耗时约270分钟,难度堪称音乐世界珠穆朗玛峰的作品全集,既是对钢琴演奏极限的挑战,也是一场触达俄罗斯浪漫主义根脉的巡礼。而作为此次演出的核心人物,张昊辰在一个星期前,刚刚在国家大剧院完成了与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合作的同套交响“马拉松”——同天内以连续两场音乐会完成了拉赫玛尼诺夫钢琴协奏曲全集,成为了乐界与乐迷间的热议之举。

自从19岁时成为首位在范·克莱本国际钢琴大赛夺冠的亚洲人,从深圳走向世界舞台的张昊辰如今已成长为钢琴界青年领军人物,并在国际乐坛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深圳演出前,张昊辰接受了深圳特区报记者的独家专访。当天,他一早准时出现在深圳音乐厅的排练场,黑色T恤,标志性的黑色方框眼镜,一如人们在演奏之外常看到的他一般,与我们畅谈他心中鲜活而又深刻、细腻而又广阔的古典音乐世界。

张昊辰激情演奏。 深圳特区报记者 胡蕾 摄

一场极致难得的挑战

古典乐在国内是相对小众的艺术演出领域,但在深圳的两天演出中,从各处赶来的乐迷和粉丝将深圳音乐厅近乎挤满,这样的场面,是顶级大团,或是实力与影响力破了圈层的音乐家才有的“待遇”。当然,乐迷们因张昊辰而来,也因其选择呈现的这套曲目“够难”,以至于曾在职业生涯中多次演奏拉氏作品的张昊辰,仍将此番视作一个挑战。

张昊辰 受访者供图

这套曲目“够难”,难在哪?

通常情况下,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会有两套大型作品,在约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时长里,由独奏艺术家和乐团演奏一整套协奏曲,中场休息后再由交响乐团演奏一套交响乐作品,这算是当今交响音乐会的“标配”。强度稍大一些的交响音乐会,也会由独奏家演奏整场两套不同的作品。而张昊辰此次演出拉赫玛尼诺夫全套5首钢琴协奏曲,技巧与色彩各有不同,堪称浪漫主义晚期钢琴音乐的巅峰之作,在音乐史上占据了独特地位。尤其《第三钢琴协奏曲》因40-45分钟的超长时长和超高技术难度,被称为“钢琴家的试金石”,对演奏者的体力、技巧与音乐把控力等都提出极致挑战。

这套曲目的难度源自于多重维度。张昊辰表示,于专业技术而言,“首先是如何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分配练习那么多曲子。对于体力、脑力,对情感丰富变化的表达,以及钢琴作为独奏乐器在与交响乐团的抗衡之间而产生的表现力,都有更强的挑战性。”而另一方面,如何保持与观众的听觉链接,也是另一重考验。“我相信对于大多数观众而言,肯定能看出、听出‘拉三’是最难的。而‘拉四’这部对于观众和演奏者都相对生僻的曲目,带有明显的分裂特质,如何处理好其中碎片化的乐思,一直拽住观众的听觉和兴趣,把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作品,变成一块‘统一的宝石’,也是个挑战。”

向观众展现拉赫玛尼诺夫的“宇宙”

在深圳的演出中,张昊辰将2场音乐会分两天进行,间隔不到24小时。相较于体力与精神的极致“狂飙”,张昊辰更希望,能够借“沉浸式”的音乐会,带领观众走进作曲家内心深处,构建更深层次的连结。

“我一直讲音乐现场的魅力,是可以塑造音乐之间的对话,这个对话甚至包括对立和冲突。”这种乐思呈现于张昊辰过往的艺术实践中,表现为他会将舒伯特与李斯特这两位风格、命运迥异的作曲家作品,在自己的独奏音乐会当中共冶一炉。“因此我也会对另一面感到好奇,就是通过(整场演奏)同一位作曲家的作品走入他的心灵世界。”在此之前,他曾在2023年以“对话晚期”为题展开贝多芬晚期作品专场音乐会,以聚焦特定作曲家或创作时期的内容展开演出。

“当然,协奏曲音乐会与独奏会不同。独奏会可以作为艺术家当下的一种艺术宣言,协奏曲音乐会需要与交响乐团合作,对我来讲更像‘就事论事’,它是全景式展现一个作曲家的艺术探索的项目。不论我当下心境如何,我只想向观众展现一个拉赫玛尼诺夫的‘宇宙’。”

演出前,张昊辰换上了隐形眼镜,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了,为的是不在弹到尽兴时将眼镜甩飞出去。每场结束时,汗水都打湿了他的头发,令人确信这是一场对脑力与体力的巨大消耗。在如潮的掌声和欢呼中,他反复登台谢幕,微笑着向观众席与乐手席鞠躬致意,并分别以德彪西《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和肖邦《夜曲》两首舒缓的曲目致谢乐迷们的热情。张昊辰用他的理解与触键,再现了拉赫玛尼诺夫从青春年华到晚年客居异乡的岁月,与台下观众在乐声中找到了共鸣。“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从未做过,以后可能也很少再会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次很幸运的体验。”张昊辰说。

一个演奏家必备的智慧

6月初,张昊辰刚刚过完了他的35岁生日。对于一位演奏家而言,这是一个意味着更多可能和更多创造的年纪。

从柏林爱乐大厅到纽约卡内基大厅,从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到阿姆斯特丹音乐厅,张昊辰的演奏足迹遍布全球各个音乐殿堂,与费城交响乐团、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纽约爱乐乐团等多个优秀乐团皆有合作,并受到各界的高度赞誉。

音乐可以承载一种气质

在音乐创作与表达上, 2022年,张昊辰出版音乐随笔集《演奏之外》,展现了他深厚的音乐素养与文化底蕴;2023年,他发行的专辑《李斯特:十二首超技练习曲》荣获《留声机》“月度最佳唱片”,同年,他荣登《国际钢琴》封面,成为古典音乐界备受瞩目的焦点人物。

一直以来,古典乐界乐见崭露头角的青春年少,又同时期待他们对历经岁月的厚重琴谱有更加符合预期的表达。对于张昊辰而言,3岁半开始学琴,5岁时就在上海音乐厅成功举行独奏音乐会,15岁考入世界顶尖音乐学府柯蒂斯音乐学院,师承格拉夫曼,成为郎朗、王羽佳的同门。此后,他通过世界顶级赛事打开通往世界古典乐舞台的大门,自此一路绽放——除了精湛的演奏技术之外,他的艺术视野,以及他所呈现的音乐中的思想性、哲学性,让人们乐于以“超越年龄的成熟”来概括这位年轻艺术家的卓越表现。

“我对此是十分感激的,没有艺术家不想要别人的认同,因为艺术本身就是期待共鸣的产生。”张昊辰说,“但是标签对我来讲不重要,可能也并不准确——因为我认为音乐是不能承载思想的,但却可以承载一种气质。”至于外界赋予他的“成熟”或“深刻”的评价,张昊辰则更想从演奏的角度去回应,“我希望我的演奏状态是成熟的,这意味着对作品的演奏已经内化成身体的一部分、一种习惯,而不是单纯的超越年龄。”

自然地做自己就好了

“我想,艺术总是伴随着误解的,有时候艺术甚至可能也需要误解,甚至每一个伟大的作曲家都会伴随着某种误解。”张昊辰说,比如人们会把贝多芬单纯定义为革命性的,把莫扎特定义为优雅的,“或者提到拉赫玛尼诺夫,会认为他是一个极致浪漫的作曲家,但其实在他抒情优美的歌唱性旋律外壳之下,蕴藏着某种高贵、矜持和冷峻,他其实有非常雄强甚至是暴力和野性的一面。”

在张昊辰看来,这是一个矛盾的过程,人们需要凝练出标签而迅速对一位艺术家建立起认知,但又难免因此而忽视了其艺术内涵的丰富性。“但我觉得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只是自然地做自己就好了。”他说。

这是一个技术与艺术并存的行业。在与钢琴相伴成长的30多年里,张昊辰说很难具体说出古典乐从哪些方面塑造了自己。他曾在自己的音乐随笔集《演奏之外》中表达过,如果有,那一定是赋予了他在任何时候能以音乐家的维度来看世界的能力——气质、思维方式、感知力,以及方方面面。“成为演奏家,让我可以在国内外学习,在世界各地巡演,接触到世界各地的观众和他们的文化,随时处在一种变化当中,给我带来更丰富的视野。”

这也是一个与“不确定性”相伴的行业。张昊辰说,“你需要处在不断旅行,不断体验新的环境中:住不同的酒店,适应不同的音乐厅、不同的音响、不同的观众。更关键的是,如果说其他独奏家还有一把可以依赖的乐器,把它变成生活中从心理、生理上都紧密连接的一部分,钢琴却是一个无法随身携带的乐器,每场演出都要去适应一台新的钢琴。几乎抓不到熟悉的东西。”这意味着时刻登场的孤独,或未知。张昊辰表达出对这种状态的主动拥抱。“时刻跳出舒适圈,去适应不确定性,本身就是演奏家必须具备的状态和智慧。”

一些不妥协的意义探寻

自2001年来到深圳求学,师从著名钢琴教育家、深圳文艺名家但昭义,到2005年考入世界顶尖音乐学府柯蒂斯音乐学院,在深圳近5年的学习生活中,张昊辰先后获得第四届柴可夫斯基国际青少年音乐比赛钢琴第一名、第五届亚洲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无年龄限制协奏曲组金奖。可以说,深圳承载了张昊辰艺术成长之路上的一段重要时光。

“深圳是我的‘第二故乡’”

“每次回到深圳演出,一是感到亲切,二是能感受到深圳在经济迅速发展的同时,对文化建设的雄心壮志。”张昊辰说。

“深圳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一直非常感激能在深圳拥有这样一段旅程,遇到这样一位好老师。”张昊辰说,“跟着但老师学习,我开始对质量有了一种完美主义,甚至如同强迫症一般的追求。给自己设定标准的习惯,也是但老师教给我的。”在演出前,张昊辰始终保持着每天超过10小时的高强度练习。在接受本报专访的当天,结束采访后,他便迅速切换到练琴模式,向工作人员要了一杯热茶,与调音师简短沟通后,便开启了一整天的练习,直至夜晚。

即便已是闪耀国际古典乐坛的亚洲之星,张昊辰仍对自己所处的领域保持着平和冷静的展望。在他看来,艺术的普及或体验本不需要所谓的潮流。“‘钢琴热’总会过去,当观众席中,不再是琴童占大多数,更多不一定学过钢琴,但是对古典音乐感兴趣的乐迷正在成为观众群体的大多数,才是文化走向更加成熟的标志。这些年来我能感受到,无论是从观演的氛围,还是乐迷素养,深圳正在呈现出这样的特质。”

在“不知道”和“不确定”间寻找价值

演奏之外,张昊辰笑称自己是一个“I人”(指性格内敛的人)。他也曾在文化对谈中提到,古典乐本身的反快捷性、反消费性和这个时代可能有某种排斥。他很少使用社交媒体,也不看短视频软件,“这可能是我的特性使然,我可能对一些潮流化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对一些快捷的东西有一些距离感。我能意识到世界的便捷,但我同时能意识到这个快捷的便利里,有一些我认为不太好,或者应该批判的东西。”

“所以,演出后的应酬通常不是我放松的时候。我会回想一下演出的片段,因为每次演出对我来讲都是不可复制的经历。无论是不是满意,我都会在记忆里回放演出的体验,找寻能够汲取的东西或者让自己感到幸福的记忆。如果很兴奋的话,可能会跟朋友聊聊天什么的,这就是我放松的状态。”

言语间,张昊辰透露出一种自然的“向内求”的态度。因此,在谈到人工智能对艺术发展带来的冲击或可能时,他给出了审慎的态度,“至少我觉得过于乐观是不太好的。艺术说到底是一个关于‘人’的学问,人工智能做到的事情正在不断削弱人的自主性。”在这种意义关照下,AI还无法复制出的人类的“脆弱性”,便成为了张昊辰眼中艺术现场的意义来源。“当我们觉得一场演奏难得,是因为我们知道演奏台上和台下的人一样,都会犯错。如果我们觉得某些东西具有挑战性,然后克服了它,那才具有一定的意义。”在他看来,在种种的“不知道”和“不确定”之间,那便是价值与期待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