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东北军老兵的回忆(三)抗战中的军旅生涯
更新时间:2025-03-11 07:11 浏览量:2
1、在河北战场的初战和与洪水搏斗
“七七”芦沟桥事变的消息传来,同时又接到开赴河北抗日前线的命令,当时士气大振。在炎热的大伏天,全副武装徒步行军开始了,从河南南阳附近开始行军,经方城、舞阳,过商水、柘城到马牧集,约千余华里的酷暑炎热的徒步行军,背着那沉重的武器装备压得呼吸困难,沿途中暑的病倒的很多,但士气仍然很壮。在马牧集休整了几天,又发下了草绿色的新军衣。在虞城登上火车,转到津浦线,直奔河北沧县,在砖河车站下车,驻在李正。这天正是阴历八月十五,夜间星月满天。平常日子的八月节,是全家人吃月饼望月的节日气氛。今天则不然,一 五师的626团除第二营外,顾惠泉团长命令出发,在月光下沿着原沧石路基向独林方向前进。这时正是运河在发大水,水声哗哗,行军路上的水已没脚面,大家并没注意,继续向前走。因为那时只有一条心,奔向火线同日寇战斗,没有想到水的问题。行进不到一小时,不觉水已没膝,继续前进,水已过了小腹以上。行军队伍一声不吭,还在前进,都在想这点水一会就过去了,那知道不一会儿水已快到脖子了。驮着迫击炮和重机关枪的驮马受不住了,嘶叫着摔倒的时有发生。水中的战士都背着自己的背包和枪支弹药,这一泡水重量加大,滑倒为声音接连不断。真是“赴汤蹈火”而无怨言。向前远望,一片汪洋,无边无岸,只见田间的红色高粱穗在水面上漂漂荡荡。我当时任少尉排长,几次跌落在水中,都被大个头的战士扶起来。后来前队传下命令:原路向回走!这才又撤回到李庄。第二天,略加休整,夜间又沿运河堤北进,先头部队在沧县附近同日寇展开战斗,战场在宽不过百余米的河堤高地上,军队展不开,伤亡很多,我营第一连伤亡了两个排,部队奉命南撤,沿途在冯家口、泊头抵抗,部队撤到山东。一〇五师在济南西部长清休整。
2、激战在上海附近的战场
十一月初,部队乘津浦路火车开向上海。在吴县下车后徒步行军到昆山,休整了两天,夜间行军奔赴前线。在路上不断碰见运下来的伤员,挑筐背行李的难民,说话都是低低的声音,真有些神秘和恐怖感。到了第一线,接替友军的防守阵地,听见战士们彼此低声谈话说:“这可了不得,白天上边飞机研磨,下边大炮排,剩下一点空隙机关枪添上了,我们连都快打光了。”真能这样吗?我们的防守阵地在苏州河左岸,南翔的右翼,一条南北小河的河堤上。挖掘的堑燎土质很松,构筑的掩蔽部和机枪掩体只能挡一下炮弹的破片。右翼是苏州河有岸姚家堡高地,听说有钢筋水泥设备的阵地。大刚亮,黑色飞机飞临地上空,不停地盘旋,扫射轰炸,日寇的观测气球就悬在我阵地的上空,指挥他的炮兵向我阵地上倾泻炮弹,日寇的机关枪亦开始射击了,哪嘟.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起初听有些紧张,过一会也就平静下来了,寻找目标指挥射击。一天下来堑壕多处被炸平了,夜间用麻包装土再垒起来,就这样进行专守防御。有一天,右翼姚家堡方面战斗紧张,日寇在密集的炮火和飞机炸弹掩护下步兵抢渡姚家渡,成几路纵队从姚家渡的石板桥上通过。这个大好目标正暴露在我们阵地的右斜方,我们以数挺马克沁重机关枪的猛烈火力射击,把日寇成片的击落到河里。但同时日寇的炮兵也疯狂了,雨点般地向我阵地倾泻炮弹。我第二营许志军营长,亲自指挥射击,自己又亲自射击, 一组五发炮弹落来,许营长受了重伤。后来,姚家堡高地被日寇占领了,我部在低处的阵地倒霉了,战士到阵地后面取水或上厕所,被日寇的侧方机枪火力打倒的不计其数。后方的供给更成了问题,每天两餐饭都在夜间,送来的饭食都是一些干巴巴的烙饼,既没有菜,又没有汤,好在紧张的战斗情况下,也没有人计较。战斗情况一天比一犬紧张,一〇五师626团团长顾惠泉,率领有关人员来第一线督战,他们刚走出指挥部,右侧姚家堡高地上日寇猛烈的机枪火力把他们全部打死了。在这个艰难的情况下,右翼丢了阵地的友军,诬告是因为我们防守阵地丢失,他们受威胁而撤退的,真是岂有此理!这明明是嫡系部队在欺侮杂牌部队,双方争论不休。后来总部派入亲来第一线视察才得知,事实上一〇五师626团不但没有撤守原地,而是以不停的机枪火力支援他们,为此一个营长负了重伤,团长也牺牲了。后来总部把坚守阵地的张翰西营长晋升为中校营长,这场风波才不了了之。十一月的天气,棉衣没有发下来,每天不停地下雨,堑壕内半沟泥和水,战士们就 泡在这泥水里边。好在上海慰问的棉背心送到了,暖了战士的心。这次战斗坚持了七个昼夜,在松沪大撤退的打几个小过,623团第三营阵地,突然飞来数不清的炮弹,飞机临空轰炸,瞬间阵地上尘土飞扬,火海一片,坦克声和杀声混成一片。我们这边只能用机枪火力支援,“长蛇阵”的效用发挥不出来。所谓“长蛇库”是击头尾动,击尾头动,击腰头尾齐动,我们是死蛇一条,击在那那就被击断,几个小时的对间,第三营曹告长以下绝大部分官兵牺牲了,上级总撤退的命令也下来了,在撤退之前,姚家堡高地上敌人机枪火力虽然猛烈,但还有一个连泥带水的堑壕能遮蔽一下,这一撤退可好,都要跳出堑壕向阵地后的开阔地跑,大目标暴露了,敌人的机枪猛扫,成堆的战上波打倒在地。撤到村落后面隐蔽处集合队伍,只有第二营比较完整一些,第一营剩下一个连就是我在的第三连,第三营全不见了,全团伤亡过半。
沿京沪铁路向西,大撤退开始了。白天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扶老携幼,挑担子背包袱成群结队沿着铁路向西撤。日寇的飞机不停地用机枪沿路扫射。夜幕降临后,撤退的军队也上了京沪铁路,形成一段军队,一段老百姓,这叫做军民共撤。日寇追击的飞机在天空撤下带降落伞的照明弹,把退却路照的通明。紧接着又一阵猛烈的扫射,炸弹也不停地向下丢,被击中倒下的人不是几个,而是成堆。倒下的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出生不久的婴儿,有壮年和青年,穿军衣的、穿便衣的、男男女女,人世之惨至矣!极矣!这种惨状沿途都有,并不是某一个地点。
一〇五师626团撤创苏州,说是要进入国防地,不知为什么又向西撤,一直到无锡要进入国防工事,有钢筋水泥的防御工事,又说工事门锁的钥匙被保长逃难带走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只得在东亭一带桑园的耕地上构筑防御工事。但是,挖不到二尺深,水就上来了。一个散兵坑半下是水,敌人来到前就在旁边蹲着,敌人到了,我们就泡在水里射击,就这样抵抗约一个星期。626团第二营反复几次冲锋几乎打光了,才接到命令撤。这下可好,一直撤到南京。在雨花台附近住了一夜,没有敌人追了。顾团长已牺牲了,只有一位姓韩的副团长代理团长。查点一下人数,少了二个营长,连长没有剩下几个,士兵还有几百人。这个团在参加这次战斗前有两千余名官兵,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二。韩代团长带着这些残兵向皖南,在宣城附近驻下来,一方面补充新兵,进行整顿,每个步兵连七八十个新战士,大都是拉来的农民,有的连枪都没有见过;一方面加紧进行军事技术训练和抗日战争的精神教育;同时在皖南的宣城和湾沚(芜湖)进行游击战,这时,我被提为中尉排长。
3、武汉外围的战斗
(1)香山苦战
一九三八年夏季,我部徒步行军,由皖南的宁国县,经徽州,过休宁,到祁门进入山区,抵达长江边的香口附近。十几天的徒步行军,部队很疲劳,也没有休整即投入战斗。当时的情况是,日寇进攻我大武汉,在长江里布满了兵舰和运输船舰。香山在武汉下游,江面比较狭。背后香山高地,瞰制江面,已被日寇侵占,用以掩护他的侧背。一〇五师为了截断长江的日寇运输线,必须攻占香山高地。
一〇五师命令626团利用夜间进行突击战,我团乘夜色展开了步兵连队,沿着山坡向山上突袭。经一夜的战斗,香山高地绝大部分被我们攻占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据点,天已大亮。日寇在长江中的兵舰炮和水上飞机,铺天盖地的袭来。沉雷般爆炸轰鸣,使得烟尘四起,火光遍山,顿时血肉横飞,尸横山坡,进攻部队受挫。在日寇据点前后,是光秃秃的山坡,没有任何遮蔽物,更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只得紧紧地伏卧在山坡上,日寇的飞机扫射,大炮的轰击,密如雨点般的机关枪火力,不停地向我部队倾泻,进攻部队不断发生伤亡,悲壮的咒骂声和凄惨的哼叫声不绝于耳,浓重的血醒味令人窒息。后来天上忽降大雨,敌方的火力才稍有收敛。借机抬头回望,雨水冲刷死伤者的伤口和地面的血迹,顿时水血汇合成红色的水流,顺着山坡向下流淌。眼睁睁几百名死伤的官兵,就是救护不下来。十几岁的小战士小米,肠子被炸了出来,血染全身,眼巴巴地望着我们说不出话来,我们就抢救不下来。面对“腥风血雨,尸横遍野”的场面,我们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我团第二连的战士除死伤和后送伤员之外,只剩下康长安连长带着乔强臣和我这个排长了。我们拾起牺牲战士的步枪,继续坚持战斗,坚持到天黑,“夜幕的降临”,算是来了救星。受命后撤时,悲哀之声四起;“我是××连的××,负伤不能动,快来救我!”最惨的是有一个战士在喊:“××连有人没有我是××,腿打断了,快来救救我!”连喊数声,没人答腔。这个受伤的战士长叹一卢说:“绝不当日本俘虏,下世再见吧。”轰的一声枪响自杀了。我团这一夜一天的战斗,九个步兵连长伤亡大半,战士伤亡几百名。这一夜一天水米没有进口,再加上烈日晒大雨淋和悲惨壮烈的场面的刺激,在战果上无一收获,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下山来,胡乱在山坡下打个瞌睡。翌日天明,战友苦笑着说:“你真成了大红人了。”因为当时的军装是豆包布的短袖褂、短裤、赤脚穿草鞋,在那山坡上磨爬一夜一天,被石头和茬子刺破皮肤,虽没有炸弹伤,也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香山高地攻不下来,部队奉命转守香山右翼黄山沿江高地,进行防御战
(2)、黄山歼敌
黄山位于香山右翼沿长江一带山地上,高地上光秃秃的,除一些贴地皮的小草就是灰黄色的石头。在高地上挖掘有堑壕,我团的第一、三连防守在堑壕里,我们二连作为预备队。一天刚天亮,忽然发现黄山阵地上空有数枚红色信号弹在飘荡。这个玩艺当时的部队是没有的,肯定是日寇摸上山了。正在疑惑中,传令兵送来命令,第二连火速上山增授。营长李步温当即命令我率领所部,迅速攻占被日寇占据的山头前面的小山头,缩小对敌人的包围圈,并防止日寇的扩张,当时我这个排长只有十八名战士,捷克式轻机关枪一挺,战士们手中有一支没刺刀的步枪,手榴弹袋是空的。武器虽然是如此的低劣,而抗日的精神是旺盛的。接到进攻命令之后,我立即在出发地向战士们说明情怳,随之跃出暂壕,率领战士们以极快的速度跃进到该高地的鞍部,以散开的队形在密集的弹雨下,勇猛地冲向山头。日寇龟缩到一个较高的山头上,以猛烈的火力向我射击。攻占阵地之后,我们已遭受很大伤亡,十八名战士只剩下四名战士,轻机关枪一挺。进入攻占下来的堑壕时,却无处下脚,原第三连防守该阵地的战士死在堑壕内,我们只能站在尸体旁边,金鸡独立地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有时不得不踏在尸体上,向日寇猛烈射击。这不仅是踏着烈士的血迹,也是踏着烈士的遗体继续战斗,炎热的天气,毫无遮携的堑壕,尸体发酵,开始腐烂,发出难于入鼻的咸腥臭气,使人作呕,为了战斗,也顾不了那样多了。我们集中火力,把敌人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他们阵地上插的白色红膏药旗也插不住了,因而对空和对长江中的大炮联络也就失灵。日寇的飞机大炮不停地向我方阵地胡乱轰炸扫射,就这样一直战斗到入夜。
夜幕降临,飞机大炮也失灵了,我们部队的机会却来了。第二连康长安连长指挥第二排在原地以火力阻制日寇顺山坡向长江方向逃窜,自带一三两排并配合其他连队战士,向被日寇占据的阵地猛冲,占领了山头顶端。日寇被迫到暂壕内,以不同的颜色信号向长江方面发射,长江内兵现上的探照灯也不停地反射,但效果不大,对我们进攻无妨。康连长的“冲啊!”杀啊!”的声音不断。日寇在堑壕内,以猛烈的机步枪火力向我射击。在这个对峙的情况下,进攻部队在山顶,敌人在山顶下方十多米的堑壤内,这时最好进攻武器是手榴弹,可惜当时没有这种简单而普通的武器。把康连长急的大喊;“仍石头!”这时一颗子弹射中康连长,连长牺牲了。我们当时最使人担心的:一是怕日寇跳出重壕同我们白刃格斗,因为我们的枪上没有刺刀,同时都是骑步枪,而日寇用的是三八大盖,枪身长刺刀也长, 战士们的体力又没有日寇强。二是怕夜间拿不下来,天一亮就倒霉了,香山战斗的悲惨情景又要出现。就在这个焦急的时刻,几枚手榴弹找来了。一顿手榴弹的爆炸声,日寇的嚎叫和枪声停息了。这时,我接任连长职务,指挥战士在天亮前迅速打扫战场。天放亮了,战场也打扫完了。日寇的飞机大炮铺天盖地的打来了。有堑壕可以掩蔽,无一伤亡。
这场战斗,我们打死日寇百余名,活捉一名。缴获重机关枪四挺,步枪数十支,三八盒枪四支以及其它战利品一批。香山和黄山这两次战斗,前者惨败,后者取得辉煌的胜利。其根本原因,是避开敌人所长,发挥自己的长处,从而战胜敌人。后来626团经常以这两个战例教育战士,服困难,坚持战斗。
这是抗战以来,第一次获得战斗的胜利,官兵们的心情非常的激动,不怕苦不怕困难的精神在黄山阵地上发挥出来了。当时正是炎热的李节、黄山上是光秃秃的,白天不停的遭受日寇飞机轰炸和江中兵舰炮的轰击,战情一直处在紧张状态。同时那毒辣辣的太阳直晒得身上起泡。夜间那无数的蚊虫,尤其那黑色大个头花肚皮的蚊子,在衣服外边都咬透了。当时穿的是豆包布短腿裤,赤着脚穿草鞋。仰卧或侧卧在山坡上,手不停地拍打。再加上令人恶心和窒息的薰天臭气,真是难于忍受。这些臭气是没有葬埋的敌我双方战死的战士尸体发出来的。太阳把尸体晒的发酵,胀得大大的,油黑发亮。夜间有时不慎,一脚踢在尸体上,那恶臭气味是难于形容的。一天两餐都在没有光线的时候进行,吃那无油少盐带霉酸味的菜和带霉味的糙大米,因为炊事班远离第一线四十里之外,太近受不了政人飞机和大炮的轰击,在阵地后方有一条大河,前后交通联系必须过浮桥,在浮桥上空经常盘旋着日寇飞机,每天都要把浮桥炸断几次,所以交通只有利用夜间。
守备部队在通常情况下,每十到二十天轮一次。所谓到后方休整一下,实际上也休息不好。因为阵地后方的村庄,都是断垣残壁,十室九空,阅无人烟。夜间既闷热蚊虫又干扰,难于入睡;天亮后得赶快离开村庄和竹林树林,到沟坎深草地挖个坑蹲着,躲避日寇飞机的袭扰。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着,几个月来就没有松过一口气,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何况这些营养不足、面黄饥瘦的抗日宫兵们。就这样也没有一个临阵脱逃的,一说上战场,挂着棍也去。病号很多,一个六七十人的步兵连队,起码有十几名病号,每天都能看见病死被掩埋的战士。就这样一直坚持到秋后,调防离开黄山。路过江西景德镇,当时的三十二集团军司令上官云相,在给一〇五师训话时说:“一〇五师打仗是可以的,就是纪律太坏!”真是天大的笑话,一〇五师所在地方都是战场,除掉有日寇的飞机大炮,死尸和荒无人烟的残垣断壁,根本就没有老百姓,到哪去破坏纪律?这明明是在排挤异已,因为一〇五师在西安事变时活捉过蒋介石,他余恨不休,借机发泄。
(3)上高战役
一九三八年初冬到一九四一年,这个团的病号官兵徒步行军二十多天,到达江西永修县的修水沿河阵地,张公渡大凸出部设阵地防守。对面日寇占领虬津,主力在德安和九江一带。永修是九江到南昌的铁路中间点,并有公路相通,张公渡就是公路过修水河的渡口,626团就守在度口的附近,是口寇进攻的主要目标,经常隔河枪战,我后方阵地上的炮兵也经常向敌人轰击,以破坏敌人的后方交通,看起来很象一个打仗的战场,双方互有炮战,飞机轰鸣,步兵比较轻松一些,病号们也逐渐康复。但好景不长1939年初,天气比较冷。一天下午,突然觉得对河的敌人很紧张似的,片刻间枪炮齐鸣,急风暴雨般地倾泻过来,好在我们都在堑壕内,没有什么伤亡。在入夜前日寇沿修水河施放毒烟和催泪瓦斯,我们没有防毒装备,只好用毛巾沾水捂住口鼻,继续战斗。发现日寇在河边上跑来跑去,似乎在察看水情,我指挥士兵加快射击,枪战一夜。翌日清晨,接到命令快撤,日寇已突破张公渡,沿着公路向南进犯,撒晚了就会被日寇包围在凸部内了。
于是,全连整队沿小路后撤,快到公路边就发现日寇步兵四路纵队向南急进,轻型坦克用火力向公路两边扫射,于是迅速爬上小山头,用火力猛射一阵,还得翻山后退,去占领后方阵地。
经过一段山路行军,经罗场、高安到锦江沿河阵地,日寇占领对河高邮和石头岗一带。我部奉命配合友军进攻高邮,抢占金岗岭,当时我这个连担任祥符观方向的侧背掩护。在阵地旁有一个村庄,村中妇女都被日寇集中起来进行轮奸,当我们搜索队进村时,日寇从后门逃跑了,扔下一支三八步枪。村内部分群众看见抗日部队来了有了救,赶紧收拾行装带着妇女、儿童逃难,往锦江南岸出发。我们夜间攻进高邮这个小村镇,在黑暗中嗅到腥臭的气味很浓,几乎令人窒息,翌日天亮发现这个小村镇内街道上到处是尸体,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身首异处,小男孩小女孩的尸体比比皆是,猪狗牛羊尸体遍地,这是屋外的惨景。而屋内,一家子一家子被屠杀,日本鬼子这种灭绝人性的残暴行为是世界上极少见的。这次战斗日寇被歼上百人,缴获黄呢军大衣一大批,还有其他军用物资,因地势不利防守,又撤到锦江南岸,沿河防守。我部配合友军部队几次反攻南昌,由现地出发,经高安到上富几天的山地行军,迫近罗场。日寇由罗场妄图向奉新逃审。当晚我奉命率领全连(约六十几名战士)渡过河攻占罗场右侧高地,阻止敌人东审奉新。这个小河既无渡船又无桥梁,只能徒步过河。当时天气很冷,淹没胸部的冷水阵阵刺骨,大家手挽手渡过河去。
跑步抢占高地,将阵地刚布置好,天已破晓。罗场村内日寇发现高地已被占领,立即开火。双方对战一个上午,伤亡了几个战士。后续部队未跟上来,孤零零一个连远离主力有十余华里,而对强敌孤立无援,只好硬着头皮打下去,没有命令是不能后撤的。因敌人在村口,我方在高地上,居高临下,敌人一时攻不上来。中午传令兵送来命令快撤退。据传令兵说,后方情况不好,因敌人利用山地到处乱窜,部队快速集中重新组织战斗,火白天在敌人火力之下撤退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经多方部署,利用小树和高草掩护,撤了回来,在这次战斗中因为有功得了一枚奖章,未过多长时间又升为第一营上尉副营长。
又过一年,1940年我部调到第三战区,在赣江东岸向塘以南三江口以北的阵地上防守,日寇盘据在莲塘向塘一带,面对面地相持。为了拔掉突出在我方阵地内合山里敌人的据点,我营担任左翼队,利用夜间把部队展开向敌接近,等到翌日拂晓,开始总攻,但进展不快,日寇龟缩在据点内,以猛烈的火力还击,当时很着急,身为副营长的我主动到前边去督战。敌人火力 非常猛烈,不易接近,只有利用地形地物低姿跃进,我离开掩肢物向另一掩蔽物跃进途中,忽然背后连珠般的手榴弹爆炸,一块弹片正中背上,当即被击倒。传令兵们扶起我送到了包扎所,后又送到后方医院。医生开刀取出弹片,所幸只差一层薄膜弹片没打进胸腔里边。一九四一年初一〇五师由江西转战到浙江,日寇盘据在萧山以北地区,一〇五师在诸暨附近阵地与日寇相持。
(4)入湖南军分校学习
一九四一年下半年王铁汉师长召见我和其他几位副营长训话说:“你们都是上尉副营长的职务,按作战功绩和年资都应升为少校营长。但你们没有军官学校的学历不能继续提升,目前武岗二分校要从部队中招收一批尉一级的行伍军官进行培训,决定送你们去学习。”于是我们即入湖南武岗二分校十八期十三总队三火队第十队。经过一年半时间的学习于一九四三年上半年回原部队一〇五师。
(5)战斗到日本侵略军投降
我回部队后在314团(626团)仍当上尉副营长,到第二年冬季升为314团第一营少校营长,当时在浙江战场。起初在诸暨以北阵地防守,日寇盘据在萧山一带,经过几次战斗,日寇占领了金华、兰溪各据点。当时部队防守在汤溪以东古方一带汇头阵地,同敌人拉开距离,中间以二、三十华里的真空地带,成为相持状态。部队也利用空间轮换防守,以资休整,龙游和隋衢县成了后方。战斗的紧张有所缓和,而生活的艰难又袭来了。当时一个营长的薪金除掉当月的伙食,只够穿草鞋和吸烟的。主食糙米饭(稻子只去掉黄壳),鱼肉从不敢想,只有应时的蔬菜。士兵的伙食更是可怜,因为营养不足,哪个连都有几个睁眼瞎(夜盲症,太阳一落山就啥也看不见了。另外小腿上大面积溃疡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部队行起军来是一副可怜相:面黄肌瘦,身穿脏破的黄色军衣,拉着一帮拄着拐棍的拐子,扶着一群睁眼瞎。这样一群破烂不堪的叫化子兵,还要和装备精良的日寇作战。
后来,日寇由金华方面沿着浙赣路一直向西攻占上饶过赣江到吉安,又拐弯到福建崇安、武夷一带,如入无人之境,到处烧杀,抢掠。公路两侧十华里以内的村庄,无不遭到空前残酷的浩劫,惨遭杀害的无辜老百姓和牛羊尸体到处皆是。村庄被毁,房屋被烧,有的村镇夷为平地,如鹰潭等地废墟一片。我们一〇五师314团配合其它各团在衢县以西高地进行阻击战。当时我率领全营三百名官兵扼守阵地,同敌人几度交锋,敌人都未得逞。后奉命转到敌人侧背寺前村和寺后村,攻占寺后村后发现敌人在山坡上挖了几个大坑,坑内象摆沙丁鱼似的几十个日寇死尸埋在里边。攻占四停山后,发现血迹斑斑,到处都是被炸毁的军用物资。日寇遭到沉重打击狼狈地逃回金华和兰溪据点。
第三战区顾祝同召开这次龙衢地区战斗胜利总结大会,实际上也是庆祝大会。特令一〇五师营以上的军官都参加,其他部队是将级的参加。特别高看一〇五师一次。因为这次战斗就是一〇五师打的,军长王铁汉,得意洋洋连开了几次大会,足吃了几顿。真是又过年、又解馋,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些好吃的了。抗战已六七年了,第一次受到如此的重视,内心又是喜又是忧,总是觉得有些压抑。
1945年的夏季,由江西的沙溪附近,经浙江常山向浙江淳安方向前进,后来进驻百江。这段千八百里的行军实在够受的,像我这终年赤脚穿草鞋,在中国土地上往返行程何止几万里的铁脚板,也难于忍受这酷暑烈日下的徒步行军。每天差不多都有热死的人,中暑的不计其数。每天只能走五六十华里,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不能眼看着都热死,改为夜间行军,二十多天的艰苦行军总算到了日的地。在八月初,日寇又出动骚扰,在桐庐、毕浦、冒化一带流窜,到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在分水江同敌人展开战斗。我团接着开往百江,继续东进,加入战斗。在八月十六日,日寇阵地上立起白旗,并派人来联系,声称天皇下诏,向中国投降,顿时枪声停止,但由战斗引起各农村的大火仍在冒着浓烟。我们开进毕浦,准备东进杭州,去享受胜利果实。这是梦想,杂牌部队怎能去那些地方呢!只好徒步行军嘉兴,又到无锡去看守日本战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