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 更有衔杯终宴曲

更新时间：2025-04-05 10:00  浏览量：1

三秦大地是中华民族生息、繁衍和华夏文明诞生、发展的重要地区之一，中国历史上最为辉煌的周、秦、汉、唐等十三个王朝曾在这里建都。陕西历史博物馆汇聚了来自不同文明的文化，建构出了陕西独有的醇厚博大。不管何种族群，不管来自何方，不管血脉如何，不管信仰差异，只要你踏上了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就自然而然会被她所感染，成为她身体肌肤中的一分子。无数铃声遥过碛、天马又衔苜蓿花，而我们正跟随着那匹身驮白练的骏马，走在或将要走在奔赴长安的路上，相信那里一定有一个浪漫唯美的故事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的造型模仿自北方游牧民族的皮囊壶。壶身为扁圆形，上方一端开有竖筒状小口，壶盖帽为覆式莲瓣形，顶中心铆有一个银环，环内套接了一条长14厘米的银链与提梁相连，提梁为弓形，焊接在壶的肩部。壶的制作工艺非常独特：先用一块银板锤打出壶体的大致形状，再在壶腹两面各锤打出一匹凸起的马，然后将两端接口焊接，并打磨抛光，使其看不出焊缝。银壶主题纹样的双马及壶盖、弓形提梁、同心结处均鎏金，色彩上黄白相互辉映。马后腿屈坐，前腿站立，长鬃覆颈，长尾舞摆，颈上系结飘动的彩带，口衔一只酒杯，喜庆气氛浓郁，动感十足，在唐代诸多表现马的形象中很少见。这里面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故事呢？

鎏金舞马街杯纹银壶

唐（618-907）

通高14.8厘米，口径2.3厘米，壁厚0.12厘米

1970年陕西省西安市南郊何家村窖藏出土

公元712年，经过近百年的积累，唐代社会已经是“商旅野次，无复盗贼”，“人家粮储，皆及数岁”了。这一年的9月，初即皇位的李隆基，登上长安皇城的承天门楼，与文武百官一起共同庆祝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之后不久的12月，唐玄宗就宣布改元为开元，长达40年的开元盛世由此拉开了序幕。在李隆基长达44年的统治中，不仅为后人留下了一代盛世君主的美名，就连他的生日、他的爱情，也为后世增添了许许多多可供文学创作的素材。

开元十七年，宰相源乾曜、张说上书提议，将八月五日玄宗生日这一天定名为千秋节，作为国家的法定节日，唐玄宗愉快地接受了，并布告天下。唐代朝廷制定的五礼之中有嘉礼，是专门规定用于宴飨、庆贺等活动的国家礼仪。《唐六典》卷四讲嘉礼就是“千秋节受群臣朝贺”。八月五日千秋节这一天，唐玄宗在兴庆宫勤政务本楼设宴招待群臣，王公大臣们纷纷向皇帝献上万寿酒、金镜绶带、丝带承露囊，庆贺祝福。千秋节宴会中，最精彩的就是舞马的祝寿表演了。在《倾杯乐》音乐的伴奏中，训练有素、装扮华丽的宫廷舞马出场了，它们踩着节拍，或奋首鼓尾，或纵横应节，舞至高潮时，还跳跃到三层高的板床上旋转如飞；音乐结束时，舞马高昂着马首，四足跪拜在地，将口中衔着的酒杯献给皇帝。唐人郑处诲在《明皇杂录》里这样描述：“玄宗尝命教舞马四百蹄，各分左右，分为部目，如某家宠、某家骄。时塞外亦有善马来贡者，上俾之教习，无不曲尽其妙。因命衣以文镶，络以金银，饰以鬃须，间杂珠玉。其曲之倾杯者数十回。奋首鼓尾，纵横应节。又施三层板床，乘马而上，旋转如飞。或命壮士举一榻，乐工数十人立于左右，皆衣淡黄衫，文玉带，必求少年而姿貌美秀者。”

连续服侍过四朝皇帝的宰相张说，不仅提议创立了千秋节，还具体策划实施了千秋节的庆祝活动，盛世佳节的所见所闻，让这位朝廷“大手笔”思情大开，写下了十多首赞美的诗篇，其中有一首《杂曲歌辞·舞马词》，是专门为《倾杯乐》曲子配写的词。《舞马词》中这样描绘舞马祝寿的神姿：

屈膝衔杯赴节，倾心献寿无疆。

……

足踏天庭鼓舞，心将帝乐踟踌。

在另一首《舞马千秋万岁乐府词》中，张说更是有详尽的描绘：

圣王圣德与天齐，天马来仪自海西。

腕足齐行拜两膝，繁骄不进蹈千蹄。

髬髵奋鬣时蹲踏，鼓怒骧身忽上跻。

更有衔杯终宴曲，垂头掉尾醉如泥。

千秋节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法定的皇帝生日，人马同庆，举国共乐。八月五日庆生活动的隆重与热闹，虽有大量的文献记载，但舞马祝寿又是怎样的情景呢？这件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为我们揭开了这个谜。马脖颈上长长的绶带，象征着长寿；马在经过一番表演之后，口衔酒杯向主人跪拜祝寿，其形象与诗文中的描绘完全相符。一年一度的千秋节，伴随着王朝的前进步伐，也开始发生变化。二十年后的天宝七载，玄宗下令将千秋节改为天长节。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玄宗仓皇西逃，宫廷舞马亦散落民间，安禄山曾将其中数匹掠至范阳。安禄山败亡后，舞马又为其部将田承嗣所得。有一天，军中宴乐，舞马应节跳跃起舞，士兵视其为妖孽，田承嗣命军士将其鞭挞而死。此后，舞马就鲜为人知了。一百年后，大诗人杜牧来到勤政务本楼前时，昔日的皇家豪华宫殿已经凋零破败、杂草丛生，面对世事沧桑的巨变，他不由得感慨万分，写下了一首《过勤政楼》：

千秋佳节名空在，承露丝囊世已无。

惟有紫苔偏称意，年年因雨上金铺。

当年的宫殿没有了，当年的舞马也绝迹了，但是，一千多年前舞马祝寿这一奇特的皇家娱乐形式，却被定格在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上。这种造型和纹饰的唐代银壶目前仅发现这么一件，故被定为国宝级文物。国家文物局在2002年1月18日公布的第一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它就被列入其中。

本文收录于《盛世文化的半壁江山——陕西历史博物馆》，作者：申秦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