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蝶起舞
发布时间:2025-07-15 04:20:27 浏览量:2
村庄开始热闹起来。
村庄冷清了很久,终于热闹起来。
村庄里的住户应该也有200多口人了吧,这个没有人统计过,也没有人想过去统计,年轻人都外出谋生去了,其中一些人在外地已经安家置业,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回来一趟,谁家娶了新媳妇,谁家添了小孙子,别说最年长的老人不知道,就连村民小组长也不清楚。村庄留下一些老人与孩童,早晨,老人开着电瓶车,把上学的孩童送到学校,傍晚,老人再开着电瓶车,把放学的孩童接回来,大部分时间“撂棍都打不到人”。
村庄位于道路尽头处,相邻最近的村庄也有几里路远,平时除了邻近村庄里的猫啊狗啊的窜来窜去,引起一些鸡飞狗跳之外,众多鸟的鸣叫声都隐于树荫深处,寻觅不到它们的身影。村庄里的栀子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花开洁白如雪,花败枯黄如泥,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去在意,日子是一天天过去。冷清的村庄,偶尔有几处炊烟升起,饭香弥漫,大家过着平淡的生活。
又一批栀子花盛开的时候,村庄迎来了十来个人,都是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他们早上骑着电瓶车,挂着露水而来,晚上骑着电瓶车,披着暮色而回,他们是来建造房屋的,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村庄开始热闹起来。
本来是有房屋的,二层半的楼房,与邻居“接屋搭山”,1991年老家涨大水,房屋建成后,一天没住过,一家就背井离乡,到外地寻找生活门路去了。几十年光阴,瞬间即逝,人老了,房屋也已经破旧不堪,人一旦上了岁数,就恋老家,外面的世界再好,总感觉不属于自己,只有回到老家,才能让自己心里安定下来。准备回老家来养老了,于是商量着把老房屋拆除,建造新的楼房。
挖土机、切割机,随着工人一起来到村庄,接踵而来的,还有说不完的话题,新楼房的样式问题,楼层高度问题,与邻居的边界问题,与村庄其他房屋整体一致的问题。不建房屋没问题,只要建造房屋,问题都一一出现了,问题来了,村庄里的人,按照亲疏关系,自然分成了几个派系,在吵闹中协商,在协商中吵闹。村庄里的住户,除了同姓同宗之外,不是亲戚,就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大家聚在新建房屋前边,谁谁的头发又白了许多,谁谁的身体又佝偻了许多,谁谁家的庄稼长势很好,谁谁家的儿子在外赚到了大钱,谁谁家的孙子在学校又得到了老师表扬,谁谁家的女儿又打来了电话问候,在唏嘘与感叹,玩笑与真情流露中,问题一一得到解决,事情最终达成令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土管所工作人员走后,风水先生来了,建造房屋是大事,门向肯定要定好,不管是不是迷信,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风俗,总要遵守的,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开工,烟花鞭炮是必不可少的,上梁,花馍馍、水果、喜糖,小红包是必不可少的,农村人喜欢热闹,村庄里好不容易热闹一回,大家肯定不会错过。老人也好,小孩也好,对于花馍馍,水果,喜糖,吃不吃的无所谓,主要是个“抢”字,一个个地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楼顶,花馍馍,水果,喜糖,小红包被人从楼顶扔下,散落一地,引起一阵疯抢,老人们被挤得扭了腰,疼得直哎哟,小孩们被挤得丢了鞋,急得哇哇叫,东家站在旁边拍着手,喜得哈哈笑。
大水不淹闲田。
夏至时间,农忙基本结束,雨水突然充沛起来,白天黑夜,接连下了几天,房屋停建,工人感觉好久没来了,河水开始上涨,村庄通往西边的唯一道路被大水覆盖,水深及膝,冲洼田块里新插的秧苗,就这样在村民的期望与失望的眼神中淹没进了水里。村庄里的人,习惯了涨水,1991年的那一场大水之后,很多村民拖家带口,纷纷去外地谋生,村庄从此冷清下来。出去时,前途迷茫,归来时,充满沧桑,青春不再,村庄已老,在水涨水落中,不知不觉轮回了半生。
天终于放晴,工人陆续回到村庄,继续建造房屋,老人们的脚步缓慢了许多,手中的砖头沉重了许多,泥浆抹到的地方,话题多了许多,笑容依旧在皱纹中舒展,阳光掺和着香烟的味道,顺着汗水,渗透在身体的每个部位。一天十来个小时,一天一二百块钱的工资,所有的辛苦与幸福,在晚饭桌上的几碟小菜,一瓶啤酒中,一切都得到了满足。
村庄又开始热闹起来。
有一对蝴蝶飞来,停在一朵栀子花上,翅膀微动,有风拂过,花朵随风轻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