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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故事:舞票霜痕

发布时间:2025-07-15 06:32:06  浏览量:2

赵晓燕蹲在阳台整理李建国的遗物时,那沓门票从工具箱夹层里滑出来,哗啦啦散了一地。

最上面那张印着 “红玫瑰舞厅・新年特辑”,烫金的边缘已经发脆,背面圆珠笔写的日期 “1986.12.31” 也已经模糊。

她弯腰捡起门票,摸到一张更薄的纸 ——那是一片干枯的紫罗兰花瓣。

花瓣边缘蜷曲,却还能看出当年的紫色。

那是汽修厂墙边的一从野花,没想到他留到了现在。

1985 年的秋天,舞厅后巷的梧桐叶沙沙的往下掉。

赵晓燕蹲在台阶上系鞋带,喇叭裤的裤脚扫过地面。

几滴机油晕在上面,像朵小花儿。

这是李建国的错 。

早上他帮她修自行车时,链条上的油弄了上去。

“对不住。”

他蹲下来,粗粝的拇指蹭过她的裤脚,想擦掉那片油污,却越蹭越黑。

晓燕 “啪” 地拍开他的手:“别动,越弄越脏。”

她其实不生气,只是单纯喜欢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

这个每天蹲在舞厅隔壁修汽车的男人,面对发动机时像头沉稳的牛,见了她却总像只受惊的鹿。

那天之后,他每天都来舞厅。

有时是下午场,有时是晚场,票根背面都有日期,还有一股机油的味道。

晓燕在后台卸妆时,总能从化妆镜里看见他 ,蓝色工装的袖口卷着,小臂上有个烫伤疤。

“你老来干嘛?” 她递给他瓶橘子汽水,瓶身的水珠沾在他手背上,他慌忙往裤子上擦。

“听、听歌。” 他眼神瞟向舞台,不敢看她,“你唱得好。”

晓燕笑了,转身从包里掏出样东西 —— 是她连夜缝补的劳保手套。

他原来的那副掌心磨破了,晓燕用舞厅幕布的边角料,在破洞上绣了朵歪歪扭扭的紫罗兰,针脚密得像她没说出口的话。

“戴上。” 她把 手套往他怀里一塞,耳根比舞台灯还烫,“别总用手抓零件,扎着。”

他捏着那副手套,指腹反复蹭过花瓣刺绣的地方,像在确认是不是真的。

后来晓燕才知道,他每天提前两小时下班,骑车绕远路去城郊的供销社买门票,就为了能在她上场前,找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02

王公子的哈雷摩托第一次停在舞厅门口时,李建国正在给晓燕的自行车换轮胎。

进口轮胎的纹路清晰,映出他脸上的局促。

王公子戴着蛤蟆镜,冲晓燕吹口哨:“赵晓燕,今晚跟我去和平饭店,那边有钢琴伴奏。”

晓燕没理他,蹲下去帮建国扶着车把。车胎的气嘴蹭到她的手,凉丝丝的。建国的手指顿了顿,突然说:“我、我也能给你弹。”

“你会弹什么?” 王公子的笑声像碎玻璃,“弹扳手吗?”

晓燕猛地站起来,挡在建国身前:“王磊,你说话放尊重点!” 她的声音发颤,却梗着脖子,像只护崽的母兽。建国在她身后拽了拽她的衣角,意思是 “算了”,可她没动。

那天晚上,晓燕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时,总往角落看。李建国没来。她唱错了三个音符,台下哄堂大笑,王公子在第一排吹口哨,她的脸像被火烧。

下台时,晓燕在后台门口撞见了他。

他手里攥着张揉皱的门票,蓝色工装的肩膀上沾着机油,显然是刚从汽修厂赶来。“我、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你别生气。”

晓燕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我没生气。” 她说,“我怕你不来。”

他慌了,想擦她的眼泪,又想起自己手上有油污,只能笨拙地说:“我以后…… 都来。”

那之后,他成了舞厅的常客。王公子再找茬,他就默默站在晓燕身后,不说话,却像堵结实的墙。晓燕的娘托人带信来,说 “王公子家是开工厂的,你跟他才叫门当户对”,信被晓燕揉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她给娘回信,只写了一句:“我喜欢的人,会给我补手套。”

她开始在演出服的口袋里藏糖,水果硬糖,橘子味的。每次下台,都塞给李建国一颗。

他的工装口袋里,总装着她送的那副手套,磨破了又补,补了又磨,紫罗兰的花瓣被机油浸成了深紫色,却一直没丢。

03

跨年夜的前三天,王公子把晓燕堵在化妆间。“赵晓燕,跟我跳第一支舞,不然你知道后果。” 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力气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晓燕挣扎着推开他,手背撞到化妆镜的边角,火辣辣地疼。

“我不跳。” 她说,声音发颤,却挺着背。

那天晚上,李建国没来。晓燕唱《我只在乎你》时,看着台下空荡荡的角落,突然忘词了。王公子在第一排笑得前仰后合,她攥着麦克风,指节发白,突然冲下台 —— 她要去找他。

汽修厂的灯还亮着。李建国趴在工作台上,手里拿着张新年特辑的门票,笔尖悬在背面,迟迟没落下。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是白天帮人修卡车时被零件砸的,血渗出来,染红了半只袖子。

“你怎么不来?” 晓燕的声音在抖。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比绷带的血迹还刺眼。“我、我怕给你添麻烦。” 他把门票往抽屉里塞,动作太急,票角刮到了钉子,撕开道小口。

晓燕抓起他的手,看着那道新伤:“王磊欺负我,你就躲着?”

“我打不过他。” 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我配不上你,晓燕。”

晓燕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谁要你配得上?” 她吼道,“我要你…… 要你来看我唱歌!”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她捂住了嘴。“跨年夜,”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等你。第一支舞,我跟你跳。”

她从头上摘下发卡,是朵塑料的紫罗兰,和她绣在手套上的一样。“这个给你。” 她把发卡塞进他的掌心,“你拿着它来,我就知道是你。”

他攥着发卡,塑料花瓣都捏扁了。“好。” 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一定来。”

04

跨年夜的舞厅像个装满糖的玻璃罐。旋转灯把光洒在地板上,像碎掉的星星。晓燕穿着新买的红裙子,裙摆上绣着紫罗兰,是她熬夜缝的。她频频看向门口,手心的汗把发绳都浸湿了。

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二点……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李建国还没来。

王公子端着香槟走过来,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别等了,他不敢来。” 他伸手想搂她的腰,晓燕猛地推开他,转身就往外跑。

舞厅门口的路灯下,她看见了他。李建国蹲在台阶上,蓝色工装沾满了雪,怀里紧紧揣着什么东西。见她出来,慌忙站起来,脚下一滑,摔在雪地里。

“你怎么才来?” 晓燕跑过去扶他,眼泪混着雪花往下掉。

他从怀里掏出样东西 —— 是那张新年特辑的门票,票根被撕了一半,剩下的半张上,别着那朵塑料紫罗兰发卡,花瓣断了一片。“我看见王公子拉你……” 他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我以为你……”

“我没有!” 晓燕急得跺脚,“我一直在等你!”

他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把门票往她手里一塞。“祝你…… 新年快乐。” 他转身就走,背影在雪地里歪歪扭扭的,像棵被狂风压弯的树。

晓燕攥着那张门票,发卡的断口硌得她手心疼。她想喊住他,想告诉他 “我跟王磊没关系”,想告诉他 “我只要跟你跳舞”,可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晚的雪特别大,落在她的红裙子上,像撒了把盐,咸得她眼泪直流。

后来她才知道,李建国那天在舞厅门口等了整整一夜。他看见王公子强行拉她跳了支舞,看见她挣扎的样子,却没看见她踢中王公子膝盖时的狠劲。他以为她终究还是选了 “体面”,把那半张门票和断了的发卡,一起塞进了工具箱的夹层。

05

赵晓燕蹲在阳台上,手里捏着那半张门票。李建国后来去了南方,在汽修厂当师傅,带了很多徒弟,却从没跟人说起过北方的舞厅,和那个唱歌的姑娘。

他终身未娶,枕头底下总放着三样东西:她送的劳保手套,断了片的紫罗兰发卡,还有这沓写满日期的门票。

上个月他突发脑溢血,送医院时,口袋里还揣着那张新年特辑的门票。他的徒弟说,师傅总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手套上的紫罗兰发呆,说 “当年要是再勇敢点就好了”。

晓燕翻开最底下的门票,是她第一次驻唱那天的。背面除了日期,还有行极小的字,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却依稀能辨认出是:

“你的发卡,比舞厅的灯还亮。”

风从纱窗钻进来,吹动了阳台角落里的绿萝。

叶子上的水珠滚落,砸在那沓门票上,像谁迟来的眼泪。

晓燕想起那年跨年夜,她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红裙子上的紫罗兰结了冰。

原来有些心意,藏在最笨拙的退缩里,等她看懂时,已经错过了整整一生。

远处传来邻居家的收音机声,咿咿呀呀唱着:“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晓燕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旋律,像根针,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隐隐作痛。

她慢慢站起身,把那沓门票小心翼翼地放进铁盒,和自己当年那条红裙子放在一起。

裙子上的紫罗兰,早就褪成了灰白色,却和他手套上的那朵,在时光里遥遥相望,像两个没说出口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