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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音符与静默共舞

发布时间:2025-08-12 08:00:00  浏览量:3

《奥菲欧》

图源米兰斯卡拉歌剧院

罗伯特·威尔逊 ©Hsu Ping

2025年7月31日,美国戏剧家、歌剧导演罗伯特·威尔逊作古,享年83岁,成为了戏剧艺术历史的一部分。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米兰斯卡拉歌剧院、巴黎国家歌剧院及诸多音乐界人士纷纷悼念这位成就极高的艺术家。

威尔逊的成就之高是毋庸置疑的。自20世纪60年代末,这位雄心勃勃的年轻导演便以大胆的实验性作品声名鹊起:他的首部主要剧作《西班牙王》(1969年)甫一问世便备受关注,这部时长三个小时的作品几乎没有情节与台词,纯粹以妆造、表演、空间、光影、音乐等元素穿插结合,制造戏剧性的张力。委约与机会接踵而至,威尔逊接下来创作并执导了《齐格蒙德·弗洛伊德的一生》(1969年)、《聋者一瞥》(1971年)、《约瑟夫·斯大林的一生》(1973年)等剧场作品,始终打磨着他独树一帜的风格,并逐渐确立了其先锋剧场领军人的地位。

从某种意义上说,威尔逊的作品不仅继承了贝克特式自我剖析的幽默与内省,或许也是瓦格纳的“整体艺术”理念的拥趸,将舞台上的诸多元素融汇成一个无比凝聚的有机整体。这也意味着,与一般的导演不同,音乐在威尔逊的作品中始终具有核心地位。

1974年上演、由阿兰·劳埃德谱曲的“四幕歌剧”(威尔逊语)《给维多利亚女王的信》,是威尔逊首部运用台词的戏剧作品。而真正奠定了威尔逊作为一位伟大的“歌剧导演”地位的作品,则是两年后的《海滩上的爱因斯坦》——这部歌剧制作广受争议却经久不衰,数十年来复排不断。它由极简主义作曲家菲利普·格拉斯作曲,全剧长达五小时(这是瓦格纳般的长度),共四幕九场。歌剧聚焦于“火车”“审判”和“飞船”三个视觉主题与对应的若干音乐主题,这些主题元素变奏、移动、交错,在意义不明的语言碎片中,织成一张缓慢、深邃的感官网,构筑起五小时并无连贯情节的戏剧结构——在威尔逊与格拉斯精心构建的世界中,以时间为介质承载的神秘体验成为了戏剧的载体,它仿佛呼应着爱因斯坦的话:“神秘是我们能够拥有的最美的体验。它是孕育真正的艺术与科学所不可或缺的情感。”

在《海滩上的爱因斯坦》中,威尔逊剥去意识活动所主导的、逻辑性的台词、表演与情节,将观众暴露于弗洛伊德式“潜意识”的梦境中,却超乎寻常地揭示了那些最隐秘而疯狂的体验。这正是威尔逊曾感叹的:“如果你将事物放慢,你将注意你从未见过的事物。”

正是为了这些“从未见过的事物”,作为歌剧导演的威尔逊减舍一切多余的戏剧元素,将他的舞台空间精简为一位赤裸枯瘦的修行者,在声音、光影、动作构成的神秘空间中进行冥想般缓慢流动的戏剧仪式。从这一点上来看,虽然同为上世纪70年代以来重构歌剧的“导演剧场”(Regietheater)现代风制作,威尔逊与那些不断“做加法”(往歌剧中塞进各种政治与哲学符号)的同行们大不相同。无论是最通俗的普契尼与威尔第,或规模宏大、思想深刻的瓦格纳,抑或20世纪的布里顿与亚当斯,威尔逊总以他标志性的风格褪去任何取悦观众与评论家的舞台装饰,抽提出最为本真而惊人的戏剧体验。

我印象最深的威尔逊制作是2009年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上演的蒙特威尔第《奥菲欧》。制作的空间设计提炼自著名油画家提香的画作《维纳斯与风琴师》,威尔逊将他标志性的光影、慢动作与丰富手势填充进流动着充沛色彩与情感的音乐中,毫无掩饰地放大奥菲欧的故事中一切人性原始的渴望、痛苦与欢欣,与蒙特威尔第大胆犀利的音乐形成鲜明的呼应。

威尔逊的书籍与作品录像在国内受到文艺爱好者们的喜爱,而自上世纪90年代起,这位导演便多次访华,为中国观众带来西方世界前沿的歌剧理念与作品。更难得的是,威尔逊的造访往往激起千层浪般成为一个个“事件”,引发公众对于戏剧形式的关注与思考。

最具代表性的还是2014年:威尔逊生平唯一一次造访北京,为第六届国际戏剧奥林匹克带来了他自导自演的贝克特独角戏名作《克拉普的最后碟带》。这部完成于1958年的实验性戏剧至今仍相当具有挑战性。剧中长达数分钟的“吃香蕉”默剧片段,令一些观众无法理解,以至于演出结束后一位观众当场“骂街”,座席中与网络上争议不断。这部无甚情节的作品以主人翁碎片化地聆听碟带的形式,展现了一位孤独者面对时间流逝中的存在的思考;而威尔逊的演绎则进一步凸显了时间与空间中游荡的孤独——他巧妙的灯光运用、极简的舞台空间、缓慢而细致的动作使贝克特的每一句台词都回荡着厚重的戏剧表达。

直至生命的最后,他始终致力于戏剧文化的交流——今年5月,威尔逊受赖声川之邀来到江西会昌戏剧季,在那里创作并首演了他人生的最后一部作品《哈姆雷特机器》。有趣的是,信奉“戏剧平等”的威尔逊请来他熟识的当地餐厅老板、裁缝、按摩师傅等小镇群众观演,努力使戏剧语言打动每一个人。正如同在威尔逊的作品中,我们的确看不到那些用典隐喻,戏剧家始终追求最本真也最神秘的感官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