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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她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找到青楼偷窥一名舞女(下)

发布时间:2025-08-13 19:13:00  浏览量:2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十四章

图崖笑着开口:“长公主,咱们可算是又碰面了。”

这话一出口,萧安乐当场就愣了一下神。

可对方却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把那小樽合卺酒塞进她掌心。

萧安乐心里直犯嘀咕,觉得他这举动实在不合规矩,但还是跟着他喝了交杯酒。

至少到这一步,安国那边的态度还算和善,萧安乐悄悄把藏在手里、涂了毒的簪子往袖子里又掖了掖,没想到还是被图崖一把攥住了手腕。

她心里“咯噔”一下,图崖却只是摇摇头,顺着她胳膊肘那儿摸出了簪子,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可别伤着自己。”

他这架势,好像啥事儿都瞒不过他。

萧安乐反倒松了口气,夜越深,帐篷里却暖烘烘的,图崖也压根儿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这让萧安乐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

他们中间隔着一床被褥躺下,图崖的声音低沉得像草原上哄人入睡的摇篮曲。

“公主,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他的手掌热乎乎的,像团火似的,“只要你不乐意,我啥都不会干。”

一整天的折腾让萧安乐累得不行,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听到这话也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图崖有点意外地转过头,就瞧见这位从中原大老远赶来的,像娇嫩水莲花一样的公主,已经睡得香甜安稳。

她好像一点儿都不怕图崖,反倒有种说不出的亲近劲儿。

第二天萧安乐醒来时,床铺上早就没了人影,图崖一大早就起床去上朝了。

原来草原上的大王也得跟大臣们商量国家大事,可不是中原人想的那样粗野没规矩。

萧安乐躺在榻上,望着头顶那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花纹,有点发愣,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图朵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嫂嫂,”她汉语说得磕磕绊绊,但听起来特别招人喜欢,“起床咯,你饿不饿呀?”

萧安乐头一回喝到这么香浓的马奶,热气腾腾地从炉子上端下来,上面还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皮。

“这挺好喝的。”她主动跟图朵搭话,图朵惊喜得眼睛瞪得老大。

“嫂嫂要是喜欢,我的也给你喝。”

中午的时候,图崖从殿前回来了,他们就像最平常的一家人,没有隔着那宽宽大大的桌案,围坐在一起吃饭。

看着图朵把袖子挽得老高,张嘴就啃羊腿,萧安乐有点手足无措,图崖察觉到她的尴尬,从腰间抽出一把小藏刀,把碗里的骨头和肉块都切成小块,放到她面前。

图朵“咯咯”笑了起来,用草原上的话跟图崖说了几句,图崖用刀柄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图朵立马吐了吐舌头。

“她在说啥呀?”

这是萧安乐头一回主动跟图崖搭话,图崖笑着看了她一眼,小声说:“知道是啥你会不好意思的,赶紧吃吧。”

“我是说,这儿连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都会用刀切肉吃——”

果然,图朵又挨了一下,她张牙舞爪地想抢哥哥碗里的羊腿,突然看到被调侃得满脸通红的萧安乐。

“嫂嫂我错了,”她吐吐舌头,“下次我也给你切肉吃!”

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萧安乐也学会了挽起袖子,大口大口地吃肉,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被长公主的身份束缚着,讲究那些繁琐的礼节。除此之外,她还学会了不少骑马的本事,草原语也说得挺溜了。

第十五章

湛蓝的天幕上,一只海东青正舒展着双翅盘旋,突然收拢翅膀如箭般俯冲而下,稳稳落在萧安乐缠着厚实皮革的胳膊上。

她动作熟练地解开鹰腿上绑着的细竹筒,从里面抽出卷成小指的信笺,随即掰了块拳头大的鲜肉塞进海东青张开的喙里。

这平日里让人闻风丧胆的猛禽,此刻却歪着脑袋用喙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叼着肉扑棱棱跳到三步外的岩石上,埋头撕扯起来。

"大晋来的信到了?"

图崖原本斜倚着树干擦刀,听见动静便把磨刀石往靴底一磕,大步流星凑过来。

萧安乐就着火把光展开信纸,火光在"晋"字朱砂印上跳动,熟悉的笔迹写着边境布防图已替换、粮草押运路线已泄露等细节。

她紧绷的肩胛骨终于松下来:"万事俱备,就等齐国往套里钻了。"

其实在抵达安国的第二个月,萧安乐就摸清了前世两国开战的真正导火索。

安国和齐国积怨百年,大晋恰好处在这两个庞然大物中间,就像夹在两座火山中间的村庄——谁先拉拢到大晋,谁就能在战争中多三分胜算。

"我父王是让齐国当今圣上亲手弄死的。"

图崖突然开口,惊得萧安乐指尖一颤,火苗舔上信纸边缘。他眼疾手快捏住纸角,却没松手,任由焦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篝火噼啪炸开火星,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这个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男人,此刻垂着眼像在数地上的蚂蚁:"成王败寇是常理,可我父王临终前还攥着我的手说,要给战俘留条活路。"

"结果呢?"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片雪花,"齐国皇帝受过我安国三任君主的恩惠,转头就把三十万俘虏剜眼断足,把我母亲的尸身……"

火光突然暗了暗。

萧安乐感觉掌心被攥得生疼,图崖的指节泛着青白,她却不敢抽回手——十年前那个雪夜,十五岁的少年该是用怎样的力气,才能把父母的残躯从尸山血海里刨出来?

"我当时……"图崖喉结滚动,"图朵才五岁,非要看父王带回来的糖人。等找到她时,小丫头正抱着母亲的断指哭,烧了三天三夜,差点没挺过来。"

萧安乐突然想起前世战场上的怪象。

安国铁骑所过之处,城门大开却不见血腥,连粮仓都留着半仓粟米。当时她还以为安国人迂腐,现在才明白——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祭奠那些被虐杀的亲人。

"都过去了。"她用拇指摩挲着图崖虎口处的茧,"现在图朵都能骑马射箭了,安国的箭阵也让齐国人闻风丧胆……"

图崖突然反手扣住她的五指,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我真没想到,你会答应来和亲。"

大晋长公主下嫁的消息传回安国时,正在喝药的老祭司直接摔了药碗。可图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是唯一敢在朝堂上指着齐国地图说"这里该埋火药"的人。

"所以你是为了彻底和齐国撕破脸,才急着求娶?"

萧安乐盯着他忽明忽暗的侧脸。这个男人总爱把心事藏在笑纹里,就像此刻,明明眼底的火光快要烧穿夜空,嘴上却轻描淡写:"算是原因之一吧。"

他松开手去添柴,火星子蹭地窜起老高。萧安乐盯着他后颈上那道疤——那是前世齐国刺客留下的——突然笑出声:"图崖,我有个主意。"

夜风卷着雪粒子扑进火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第十六章

齐国的强盛,那是板上钉钉,没跑儿的事儿。

他们把沙盘往中间一摆,开始模拟三国之间的地理位置关系。好家伙,大晋正好卡在安国朝着齐国行军的路途中间,这位置,简直关键得不能再关键了。

萧安乐眉头紧紧皱着,站在那个男子身旁,心里头翻江倒海地思索着,半天都没吭声。而对方呢,一点儿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分析出个结果来。

她那手指头,在沙盘中间轻飘飘地划拉了一下,顺势就勾勒出一条路线。

“要是想攻打齐国,最近的这条路,那肯定得经过大晋,”萧安乐开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齐国离大晋,可比离安国近多了,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没错儿,”图崖特别干脆地点了点头,“而且啊,大晋那地方四面都是水,对于咱们草原上那些打仗的汉子来说,在水上打仗,就跟去拼命赌博没啥两样。”

“所以啊,要是大晋不配合咱们,安国根本就没可能把齐国给打下来。”

萧安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上一世图崖为啥要去攻打大晋了。可结果呢,两边都伤得不轻,图崖也失去了再次起兵的力气,攻下齐国这事儿,一下子就变得跟做梦似的,遥不可及。

现在呢,她要做的,就是得把这场灾难给拦下来,不让它发生。

图崖压低声音说道:“你呀,就别瞎操心了。我都已经答应好了,绝对不会跟大晋起任何冲突……”

“不,”萧安乐直接打断他,“这冲突啊,必须得有。”

图崖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女人,只见她俯下身,在沙盘里划出一条直直贯穿两头的路线,接着,她的声音清晰又坚定,特别有说服力。

“就算我能说服我皇弟,让他派兵来帮你们,可大晋和安国加起来,也打不过那些精通水战的齐国人。为啥呢?因为齐国离莫国太近啦,人家增援部队和运送粮草啥的,都方便得很。”

“我知道你们草原人,做事儿都喜欢光明磊落、直来直去的。可咱们汉族有本书,叫《三十六计》,还有句话叫‘兵不厌诈’,这道理可得懂。”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微微泛着光,把图崖看得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么多年了,他的帐篷里来来去去,不知道有过多少中原女子。有热情似火的,有羞羞答答的,还有冷若冰霜的,图崖啥样的都见过。

可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像萧安乐这样,大大方方地谈论军事和政事,一点儿都不怯场。

“图崖,”萧安乐转过头,对着他说,“我得让你找一具女尸,再弄一副棺材,用最隆重的仪式,把这棺材和女尸送回大晋去。”

“只有让齐国觉得,大晋和安国已经彻底闹掰了,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不把咱们当回事儿。”

这话一出口,图崖那是彻底被折服了。他从小在草原上长大,做事儿向来都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就因为这样,他的父母才会被齐国人给骗进城里,最后惨遭杀害。

他激动得都不知道该咋办好了,一把抱住萧安乐,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低声说道:“谢谢你,安乐,我这就去办这事儿。”

萧安乐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摆了摆手,看着图崖大步流星地走出帐篷,这才松了口气。

跟宋景远成亲这么多年了,萧安乐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热情地对待过呢。她下意识地想用袖子擦擦脸,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嘛,又忍住了。

直到出了帐篷,她脸上的红晕都还没退下去呢,结果还被图朵给调侃了一番。

第十七章

“宋大人。”一个男人站在宋景远跟前,高高在上地瞅着他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嘲讽道,“咋被打成这副德行啦?”

“我……咳、咳咳!”

宋景远刚一张嘴,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一个劲儿地从嘴角往外冒。

他用手肘吃力地撑着地面,费了好大劲儿才慢慢爬起来,抬手抹掉嘴角的血。

“我不是宋大人,我是宋景远。”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起伏,“多谢你的‘教导’,我走了。”

他的双腿在连日的奔波劳累中已经瘸了,一瘸一拐地朝着篝火外走去,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就他这熊样还想上阵杀敌?”

“好好的史官不当,真是脑子进水了……”

“以前还是驸马呢,公主一死,没人护着他了吧,哈哈!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长公主生前老干涉朝政,他也跟着瞎搅和,能当个啥好官,只能说这是报应啊……”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景远猛地一拳砸在了脸上。

方才还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宋景远,瞬间把他扑倒在地,怒吼道:“你才遭报应!”

“她是为国牺牲的!你这畜,生!”

“你他妈的找死!”

被宋景远一拳打倒的,正是他的顶头上司百夫长。

见宋景远此刻像疯了一样,百夫长不敢相信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都愣着干啥!给我把他拉开!”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冲上去把宋景远摁在地上。

可宋景远一点儿也不害怕,一双眼睛里燃着怒火,死死地盯着刚刚出言不逊的男人。

“给我往死里打!”

无数只脚狠狠地踹在宋景远身上,他本来就奄奄一息了,这会儿更是进气少出气多,口鼻鲜血直流,但那双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百夫长。

百夫长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啐了一口,怒道:“该死的玩意儿,老子好心收你进军营,你居然还敢打我!”

“把他给我吊起来!三天之内不许给他吃的喝的,看他还敢不敢发疯!”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停下了殴打的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变了。

要是直接把人打死,还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可吊起来示众这种惩罚,要是哪天皇上到营中来视察,他们可咋解释?

更何况,刚才确实是百夫长说错话了……

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和逝去的长公主是亲姐弟,要是追究起来,在场的人谁都跑不了。

见他们都不敢动手,百夫长当下便骂骂咧咧地又踢了宋景远一脚。

这时,有人小声提醒他几日后皇上会来巡视的事,他脸色顿时一变。

“喂,臭小子。”百夫长蹲下身,揪起宋景远满是血痂的头发,“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老子就饶你一命!”

“道……歉……”宋景远气息微弱,口鼻鲜血直冒,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带着血腥味,“你给她道歉……”

“他娘的。”百夫长气得把他狠狠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说,“行、行!道歉!”

“现在来装什么深情,当初也没见你对公主有多好!”

众人见事情告一段落,便也散开了。

宋景远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地苟延残喘,眼泪顺着脏兮兮的鼻梁滑落,冲出一道道沟壑。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随后再次昏死过去。

第十八章

【阿姐,那天我瞅见那口棺材的时候,整个人就跟被五雷轰了顶似的,脑子“嗡”的一下,当下就想着要起兵去攻打安国。还好公公反应快,赶忙提醒我,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冲动莽撞,差点儿就在大伙面前把棺材给打开了。】

【还好啊,棺材里头就只是一具女尸,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时候我才看到随棺材一块儿送来的信。阿姐,下次可别再这么吓唬你皇弟我了,真把我吓得够呛,感觉都要折寿好几年。】

【知道你一切都好,我这心啊,才算踏实下来。你跟我说的计划,我都记在心里了,等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萧安乐把信读完,心里明白自己肯定是把弟弟吓得不轻,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站在她旁边的图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这是想家啦?”

萧安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草原虽说景色美,可到底比不上京城热闹繁华啊。”图崖轻声说道,“按咱们汉人的规矩,女子出嫁三天就得回门,是我疏忽了,没考虑到这点。”

“这路途太远了,哪能按平常的习俗来呢。”萧安乐轻轻摇了摇头,“想家就得回去吗?这世上啊,有好多愿望都没办法实现。现在大业摆在眼前,儿女情长的事儿就先放一放也没啥。”

图崖轻轻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些安慰。

过了好几个月,萧安乐对这种肢体接触已经不再紧张不安了。她任由图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则慢慢思索着怎么回信。

最后落款的时候,她写下“一切安好”,还接着写道:“安国的首领可不像传言里说的那么残暴不仁,他年纪轻轻的,模样长得还挺俊,对我也挺和善的。”

她写这些,就是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弟弟能安心。

图崖突然问道:“我对你好吗?”

萧安乐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身边还坐着个人呢,脸一下子就变得滚烫滚烫的,她赶紧扯过一本书,盖在信上,强装镇定地说:“殿下,偷看别人的信件,在我们汉人眼里,可是特别没礼貌的事儿!”

“我又不是汉人。”

图崖笑着凑近她,手里的笔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羊毛毯上留下了一道特别显眼的墨印子。不过萧安乐这会儿可没心思管这些了,她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把头撇到一边。

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是图崖轻轻亲了她一下。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误会对方了,正有点愧疚地想转头说点什么,结果嘴唇却被对方咬住了。

“你是我的妻子。”图崖的声音低沉又有点沙哑,“对你好那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唇齿间弥漫着奶酒的甜香,把萧安乐弄得晕头转向的。她的手腕渐渐没了力气,再也撑不住身体,一下子躺倒在羊毛毯里,任由图崖的吻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图崖,”萧安乐小声呢喃着,“我曾经……”

“我都知道。”图崖温柔地回应道,“我都知道,安乐。”

他叫得那么亲昵,就好像两人是相伴了十几年的恩爱夫妻一样。情到浓处,萧安乐的眼尾渗出了泪水,被男人轻轻吻去,就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真是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就在萧安乐沉沉睡去的时候,她听见图崖无奈的声音。她的嘴唇上轻轻一疼,本就被吻得红肿的地方,又被人用锋利的牙齿轻轻咬了一口。

“安乐,快想起来吧。”

第十九章

萧安乐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头的京城热闹得紧,春日的太阳亮堂堂的,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被父皇拉着小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面前那个穿着打扮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男孩。

“这是我的儿子,图崖,”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跟长公主年纪一般大。”

“让他学学咱们汉人的话……往后不至于啥都不懂……”

“安乐,”父皇那温暖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语气温和又耐心,“愿意教这个哥哥说汉话吗?”

她盯着图崖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小子长得还算顺眼,便点了点头。

御花园里,侍女们经常能瞧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池塘边看鱼。

“锦——鲤——”萧安乐指着池塘里那条最大的鱼,示意男孩跟着念,“锦鲤,鱼,你晓得啥是鱼不?”

色彩斑斓的鱼从他们脚下游过,在男孩那清澈明亮的瞳孔里映出影子。他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下一秒,他手里的树枝猛地射出去,水花溅得老高,鱼扑腾了几下,就被插死在图崖的手里。

“鱼,”男孩简单干脆地说了一句,把鱼递给萧安乐,“鱼。”

萧安乐看着自己最心爱的锦鲤就这么死了,瞬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年幼的萧安乐被父母宠得没边没沿,哭起来那动静,简直能把天掀翻,不一会儿,周围就围满了下人。

“这可咋整啊,这是公主最喜欢的鱼啊!”

图崖明显有些慌了神,急得直跺脚,赶紧把鱼递给萧安乐:“鱼、鱼!”

“我不要!”萧安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看都不敢看那条鱼的惨状,转身就跑去母亲那儿找安慰。

图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串着鱼的树枝。

萧安乐的母亲哄了她老半天,才勉强让她消了气,原谅了图崖。那时候,皇帝已经请了专门的教书先生来教图崖,用不着萧安乐帮忙了。

图崖这小子聪明得很,学起汉话来那叫一个快。他急切地想知道为啥那天萧安乐会哭得那么伤心。他问教书先生时,对方捻着胡须,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生在草原,那儿的一草一木都是猎物,没有养宠物的说法,”教书先生温和地说,“可公主锦衣玉食,用不着自己捕猎,更不会饿肚子。”

“她对那条锦鲤,不是因为想吃,而是因为喜欢。”

图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又断断续续地见过几回面。毕竟年纪还小,萧安乐也渐渐忘了那点小仇。

图崖回草原前,萧安乐牵着年幼的弟弟来给他送行,别扭地说:“你以后再来玩哈。”

“我会的,”图崖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认真地说,“我想……让你当我的宝贝,我要好好宠着你。”

萧安乐瞪大了眼睛,当下就赏了他一巴掌,怒气冲冲地骂道:“臭流氓!”

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弟弟在原地吐着泡泡,和图崖一起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图崖心想,这一下也不疼。中原的姑娘,打人的时候手也软乎乎的,像草原上的一朵云。

他攥着手心里没能送出去的狼牙,失落地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这一别,就是整整二十年。

第二十章

萧安乐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辆晃晃悠悠的马车里。

方才梦境里的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烟雾,只余下些零碎的片段,脑袋疼得她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正纳闷自己这是在哪儿呢,车外隐隐约约传来图崖和图朵说话的声音。

“别去吵你嫂子,她昨晚没睡踏实。”

萧安乐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不安地撑起身子。

马车里头暖乎乎的,把外面的风雪都给隔绝开了,倒像是个温馨的小窝。

“哥,她醒啦。”图朵“唰”地一下掀开帘子钻了进来,笑嘻嘻地挨着萧安乐坐下,“嫂嫂,你还难受不?”

这可把萧安乐问住了,她脸更红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图崖从帘子缝里探出脑袋看向她们,支支吾吾道:“你……”

“我可啥都没说啊。”图崖赶紧举起手,一脸无辜的模样。

图朵“咯咯”地大笑起来,萧安乐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坐直了身子。

突然,她脖颈上传来一丝凉丝丝的感觉,伸手一摸,摸到了一颗狼牙。

这颗狼牙看着年头不短了,被磨得溜光水滑,像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摸起来质感十足。

一瞧见这颗狼牙,萧安乐脑子里“唰”地闪过梦境里的几个画面,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图崖,只见对方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图朵,你去赶车去。”

图朵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戴上防风面罩,慢悠悠地走出了车厢,图崖则弯下腰钻了进来。

他身形高大魁梧,一进来,车厢里瞬间显得拥挤了不少,萧安乐也跟着紧张起来。

“都想起来啦?”

萧安乐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原来咱们小时候就见过……”

怪不得图崖的汉话说得这么顺溜,怪不得他头一回见面就说了那句话!

敢情一切都是早有安排啊。

图崖的大手热乎乎的,紧紧攥住萧安乐的手,声音低沉地说:“这枚狼牙是我头一回打猎时得到的。”

“我们一族有个老规矩,把第一枚狼牙送给心爱的姑娘,顺便向她求婚。”

“你六岁那年,我就想把这颗牙给你,”他凑近仔细看时,眼睛透出深邃的蔚蓝色,像一片望不到边的海洋,“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懂汉话。安乐,当时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

萧安乐的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想起梦里自己清脆响亮的那一下子,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学得乱七八糟,”她小声嘟囔着,“啥宠物,净瞎说。”

图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一刻,萧安乐的心就像泡在温水里,暖乎乎的。

她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地,赶紧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瞅,发现都已经离开安国百里开外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大晋。”图朵的声音闷在面罩里,“嫂嫂,你想家啦!”

萧安乐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图崖:“你疯啦!那安国咋办?君王哪能随便出门啊?”

“没事儿的,”图崖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道,“咱们是偷偷出来的,要是族里有啥动静,海东青会飞来给咱们报信的。”

他抬手指了指天空,萧安乐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小黑点在风雪里一圈圈地盘旋,正是那只爱撒娇的海东青。

图朵扯着嗓子哀嚎道:“哥,你快来赶车吧,我要冻死啦!”

“不是说好轮着来的嘛。”

萧安乐心里有点不忍:“我也会赶车,要不……”

“不行!”兄妹俩异口同声地拒绝了萧安乐的提议,图朵瞪大眼睛说,“嫂嫂,你会被冻坏的。”

第二十一章

马车总算驶进了大晋边城的势力范围,天气也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萧安乐原本打算替换图崖来驾车,可图崖却稳稳当当地坐在车前,半步都不肯退让。

图朵早已经在车厢里睡得香甜。

“你都赶了一天一夜的车了,马儿还能扛得住,人可受不了啊,”萧安乐轻声细语地说,“稍微歇一会儿吧。”

“没事儿,”图崖依旧精神饱满,他敞开大氅,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这儿坐。要是怕我犯困,就陪我说说话。”

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萧安乐真的抿了抿嘴,然后钻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图崖有些意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萧安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居然还会害羞,”她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真是少见得很。”

她难得这么开心,图崖也顾不上别的了,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声音低沉地说:“心爱的人这样对我,自然会害羞的。”

这回轮到萧安乐不好意思了。

大晋的地盘十分广阔,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才抵达第一座有人居住的城池。

刚看到城门口的守卫,萧安乐心里就涌起一股安心感。塞外的风景虽然美不胜收,但到处都是异族人,只有在这里,她才有了些家的感觉。

“什么人!”

守卫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需要盘查的人。图崖不慌不忙,指了指怀里的萧安乐,她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想要挣脱出来。

“陪夫人回家探亲,这是通关文牒。”

他手续一应俱全,守卫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多打量了两眼,又用长枪挑开车帘往里瞅了瞅,最终放他们通行。

“有点不对劲儿……”萧安乐低声嘀咕道。

“嘘。”图崖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出声。

往常这里虽然守卫严密,但对安国的普通商人并不会如此充满敌意。萧安乐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大晋,才导致民众之间相互厌恶和排斥。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图崖的手,对方也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大街上行人稀少,无论是商人还是行人都寥寥无几,显得冷冷清清。车轮声在街道上回荡,没过多久,前方传来马蹄声。

“站住。”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萧安乐心里一紧。只见一名女子手持红缨长枪,身披锃亮的战甲,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拦住了他们的车。

“安国人?”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在看清图崖的脸后,语气立刻变得冰冷,她将长枪往前一送,直指图崖。

“下车!”

“萧将军?!”

萧世兰的目光落在图崖怀中的身影上,这才发现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那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萧安乐立刻探出头来。

她心里一紧,震惊地看着萧安乐:“长公主?!”

“萧将军,是我!”萧安乐笑道,“好久不见!”

第二十二章

屋子里头,炉火烧得正旺,图朵睡得七扭八歪的,这会儿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呢。

“长公主,”萧世兰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长舒了一口气,“敢情是这么个情况啊。”

她向来是个性格坚毅的女子,这会儿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一脸无奈地看着萧安乐:“你和陛下这步棋下得可真妙,可也把我吓得够呛。”

这时候萧安乐才反应过来自己心里有点愧疚,她轻轻抱了抱萧世兰:“这事儿啊,越像真的越好,你这么戒备,肯定能让齐国那边信以为真。”

她跟萧世兰从小一块儿长大,就跟亲姐妹似的。萧世兰比她大几岁,对她那叫一个照顾,小时候她犯了错,萧世兰总是主动替她挨罚。长大以后,萧安乐也一直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更何况,萧世兰是护国将军,在边境上那可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猛将。

“所以这位就是安国王,”萧世兰看向图崖,态度不卑不亢,行了个武官该行的礼,“麻烦你照顾好我们长公主。”

“这是应该的,我早就仰慕萧将军您了,您行军布阵的本事,早就传遍天下啦。”

这时候图朵突然惊醒了,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正是她多年来一直好奇的萧世兰,她惊讶地说:“你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这话有点不太礼貌,图崖干咳了一声,示意她别这么失态。可图朵已经扑上去握住了萧世兰的手,萧世兰笑着问:“你就是图朵公主吧?”

“你知道我!”图朵激动得晕头转向的。她早就听说安国有个特别有名的女将军,从小就把她当成学武的榜样。这会儿见到本人了,她恨不得马上拿起长刀跟萧世兰过上几招。

图崖一把按住她,无奈地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图朵,坐好。”

萧安乐和萧世兰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知道萧安乐平平安安的,萧世兰并没有放松城门口的排查和防卫。既然已经确定齐国是共同的敌人,她更得把表面功夫做足。下午,她找了个死囚犯扔在大街上,冷冷地对侍卫说:“从今天起,安国的老百姓进城,不管有没有通关文牒,一律杀无赦!”

城里肯定藏着齐国的探子,萧世兰这一招可真是高明。

“你们中原人的这些手段,”图朵说出了图崖心里的想法,“我们一辈子都学不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萧世兰轻声说,“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自然没什么心眼儿。我倒是羡慕你能活得这么单纯。”

图朵笑了,对她说:“等将来我们把齐国赶跑,就可以互相交流、互通有无了,欢迎你来草原做客!”

萧世兰看到少女晃着小指,笑着跟她拉钩:“一言为定。”

萧安乐告诉萧世兰,以后会用海东青来传递书信。跟她道别之后,一行人继续朝着京城出发。

越往中部走,车上的炉火就显得有点多余了。图朵甚至把外衣都脱掉了,整天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衫,这样活动起来方便。

京城开春以后,河流解冻了,新枝也开始发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到达京城那天,萧安乐收到了萧世兰的来信。

第二十三章

【那天在军营里,我撞见了宋景远。安乐,不管你跟他之间有啥解不开的疙瘩,我瞧得出来,他现在心里苦得很。】

【他本来是个文官,却硬是辞了朝廷里的官职,从最底层的小兵干起。战场上刀剑可不长眼,我就怕等你想跟他把话说开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千万别给自己留下啥遗憾。】

萧安乐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一下子愣住了。

才短短四个月,京城的河已经解冻了,桃花开得那叫一个灿烂,看着就像太平盛世一样。

她想起成亲这么多年,宋景远陪她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可现在,想再见一面都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信纸给烧了,那明灭不定的火焰映在她落寞的眼底。图崖温柔地握紧了她的手。

“安乐,”他轻声说,“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萧安乐不明白宋景远为啥在她走了之后才回心转意。她想起小时候夫子教的诗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以前她觉得,只要自己放手,宋景远就能跟薛淑仪好好过一辈子。

谁知道,最先解脱的居然是她自己。

也许是图崖那细腻又温柔的陪伴,也许是草原的风雪有治愈一切的魔力,在想念故乡的同时,她居然也开始想念那奔腾的马蹄声,翱翔的海东青,还有风一吹就猎猎作响的经幡。

她终于懂了“此处安心是吾乡”是啥意思了。

他们从偏门进了皇宫,萧安乐戴着面纱,公公早就在前面等着了。公公一看到她,就露出心疼的表情,小声感慨:“咋瘦成这样了。”

“没有吧,”图朵性子急,抢着说,“嫂嫂能吃能喝的!”

她不懂这在中原人眼里,不过是久别重逢时的客套话,老公公被她这话堵得一愣,连萧安乐都忍不住笑了:“是啊,公公,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皇帝的寝宫里,几乎把所有侍卫和宫女都清走了,就剩下几个心腹。还没走到殿前呢,就看见皇帝连鞋都没穿,几步就急匆匆地跑到萧安乐面前,眼眶都红了。

“阿姐,”皇帝声音都哽咽了,“安岁想死你了。”

萧安乐眼眶也微微有点红,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一行人在寝宫里坐下,任安岁在短暂地失态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皇帝该有的样子。公公在一旁给他们沏茶、端糕点,可在场唯一一个吃个不停的,只有图朵。

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儿,在往来信件里早就说清楚了,现在见了面,就只剩下彼此的想念了。

第二十四章

任安岁还在那儿嘟囔着,埋怨那天萧安乐一声不吭就扶着灵位回了京城,把他吓得够呛,手里的玉玺都差点儿摔地上,头发都急得白了好几根。

萧安乐瞧着弟弟年纪轻轻的,鬓角就冒出了白发,心里头那个难受啊,眼眶都红了:“阿姐真的错了。”

图崖瞅着这对姐弟感情深厚,就识趣地给他们腾出时间说话。

可没过多久,任安岁就抬起了头,眼神又变得严肃起来,透着一股子威严。

这俩人都是一国之君,平时也没谁给谁行礼的规矩。

他们互相瞅了一眼,虽然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但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啥事儿都明白了。

图崖先站了起来,把手搭在肩上,微微低了低头。

“恳请大晋的君主,能帮我们大安一把。”

“安王,”任安岁也站起身,回了礼,“对大晋来说,现在让你们两国相互牵制,才是最好的局面,想必你也清楚。”

“确实如此。”

说起来,安国和齐国闹别扭,大晋确实能捞到点儿好处。

但要是坐视不管,万一哪天安国真的跟齐国干起来了,大晋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任安岁从姐姐的信里早就知道两国矛盾深得很,安国前任皇帝死得那么惨,他也知道齐国不是个省油的灯。

再说了,姐姐都已经嫁到安国去了,她在信里态度诚恳得很,压根儿就没逼任安岁做决定。

任安岁不光是萧安乐的弟弟,还是一国之君呢,他得为整个国家和老百姓考虑。

他琢磨了一个月,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他瞅着图崖,说了四个字。

“兵不血刃。”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能快速解决齐国问题的法子。

边城的风还是冷飕飕的,跟京城的春天压根儿就没法比。

萧世兰站在那儿,收到宫里来的回信后,目光就落在了城墙下的士兵堆里。

这大冷天的,好多士兵都躲到一边儿烤火去了,可她偏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还在那儿认真地练枪,眼神坚定得跟石头似的。

“去,把宋景远给我叫过来。”

手下接到命令,撒腿就跑下城墙去喊人。

没一会儿,穿着铁甲的宋景远就喘着粗气站在了她身后,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将军。”

这才短短四个月,宋景远身上的那股子傲气早就被磨得没影儿了,现在看起来跟其他普通士兵没啥两样,就只有眼睛里还闪着愤怒的光芒。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公主报仇。

萧世兰还记得当年,萧安乐害羞地拉着她去见宋景远。

那时候宋景远刚知道自己被选为探花的喜讯,骑在马上一点儿都不怯场,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嗯!”

第二十五章

她依旧陷在那些往昔的回忆里,思绪飘得老远,可宋景远却抢在她前头开了口,那声音带着几分细微的颤抖。

“将军,为啥陛下到现在还是按兵不动啊?”

“长公主走得那么突然,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可安国那边倒好,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突然离世!”宋景远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仔细看,似乎还有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萧世兰脸色冷冷的,压低声音问道:“那你打算咋整?”

“那还用说,肯定是把安国那帮人全都给灭了,”他咬着牙,那声音就跟带着血丝似的,“给长公主报仇雪恨……”

“宋景远,”萧世兰突然冷冷地开口,“现在我这儿不是将军的身份,你也不再是那个普通小兵了。我就问你一句,以前你是咋对待长公主的?”

“她对你那是掏心掏肺的好,谁心里都清楚,要不是你把她的心伤得透透的,她咋会离开自己的家乡?”

就算萧安乐现在平平安安的,萧世兰还是忍不住要狠狠质问宋景远一番。要不是图崖还算是个靠谱的好人,萧安乐哪还能有命在啊?

这种事后才跳出来装明白人的做法,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

宋景远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脸色煞白,双手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这些日子,又是高强度的训练,又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小战役,他身上全是伤,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他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就因为这样,我才更想给她报仇啊,”他声音低低地说道,“要是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能跟她有个交代……”

“你没那资格,”萧世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宋景远,是长公主把你给休了,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为了两国百姓去和亲的,根本用不着你现在在这儿假模假式地喊着复仇。”

“军纪那可是比铁还硬,你可别擅自行动,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保不住你。”

虽说萧世兰已经这么警告过了,可等她带着军队秘密回京的时候,还是在人群里一眼瞅见了宋景远。

她皱起眉头,手下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跑过去,一把将宋景远拽了出来,扯着嗓子粗暴地斥责道:“出列!谁让你跑这儿来的?”

“这次又不是我自愿不来的,”宋景远直直地看着萧世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不怕死,我必须得跟着一起去!”

萧世兰从队伍最前面大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往下拉,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可那股怒气却怎么都藏不住,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宋景远,这次咱们可不是去安国!你要是想找死,我不拦着你,可你这么死了,能有啥意义?!”

宋景远的神情微微变了变,萧世兰猛地一松手,把他推开,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想必各个营的百夫长都跟你们说过,这次行动,都得做好牺牲的准备!”

“要是谁害怕了,现在往前迈一步!只要回到队伍里,就不算逃兵!”

可寒风呼呼地吹过,周围一个人都没动。萧世兰被这一幕深深触动了,紧接着说道:“好!不愧是我萧家军!”

“萧将军,我们不怕死!”

“是啊,萧将军,我家里人都走光了,我也不怕死!”

第二十六章

四周这样的议论声接连不断,一个接一个地响起。

萧世兰看向宋景远的眼神里,满是讥讽与不屑,那目光仿佛在明明白白地传达:瞧见没?大家都抱着为国家献出生命的决心奔赴战场呢。

她心里门儿清,宋景远加入这支队伍,不过就是憋着一股劲儿,想着为萧安乐报仇雪恨罢了。

可要是他知晓了背后那隐藏的真相,指不定就会变成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意外状况,成为那个打破计划的不确定因素。

宋景远则冷冷地直视着她,嘴巴紧闭,一个字都不说。

萧世兰见状,也就不再刻意刁难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出发!”

她心里清楚得很,得赶在齐国使臣抵达大晋之前,火急火燎地赶回京城,提前在那儿设下埋伏,好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萧安乐这些日子又搬回了公主府居住。

以前在这儿伺候的那些仆人,大多都被任安岁用各种各样的由头给打发走了。

如今在这儿侍奉的,大多都是嘴巴严实、守口如瓶的佣人。

距离她传出“死讯”的消息,眼瞅着都快过去两个月了,也没多少人对这公主府再有兴趣,不再关注这个地方。

院子里的茉莉冒出了嫩绿嫩绿的新枝条,萧安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娇嫩的芽儿。

身旁的图朵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歪着头问道:“嫂嫂,这是啥花呀?”

在广袤的草原上,这种娇贵得像公主一样的花儿,很难养活,根本见不着几株。

萧安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这是茉莉,它开的花瓣是雪白雪白的,等到了开花的时候,那香味能飘出去老远老远。”

“可惜啊……等到了花开的季节,我大概已经不在京城这地儿了。”

萧安乐心里跟明镜似的,等安国和齐国这场仗打完,不管最后结果咋样,她迟早都得回齐国去。

不过现在看到任安岁已经能够独自挑起大梁,独当一面处理各种事务了,她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放心了许多。

往后啊,萧安乐不再是那个在朝廷里权势滔天、说一不二的长公主了,也不是那个对爱情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两辈子都求而不得,满心遗憾的自己了。

图崖小时候来过京城,对这儿还算有点印象,可图朵对京城却完全是陌生的,就像一张白纸。

白天的时候,萧安乐瞧见图崖进宫去和任安岁商讨国家大事、政事要务,她便戴着面纱,带着图朵上街去游玩散心。

图朵这姑娘武功还算不错,在京城这地儿,也没人敢轻易招惹她们俩,图崖也就放心大胆地让她们去了。

一路上,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图朵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眼睛都看不过来了,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好在她们出门带的钱足够多,不用担心钱不够花。

“嫂嫂,那是个啥地方呀?”

她们一路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人烟稀少、比较偏僻的地方,图朵指着不远处一座破败不堪的庭院,然后回过头,看向已经愣在原地的萧安乐。

萧安乐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刚和宋景远成婚那会儿,他从圣上赏赐的探花府搬进了公主府,可萧安乐担心他会因为入赘公主府而心里自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一直安排人精心修缮他的旧宅。

然而重生之后,她对这事儿再也没了那份心思,提不起一点兴趣。

房子要是长时间没人住,哪怕原来院子再好,也会很快变得荒草丛生,破败不堪,看上去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

偏偏图朵这姑娘性子毛毛躁躁的,在萧安乐正发呆走神的时候,她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门口了。

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她一下子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惊恐万分地扯着嗓子大喊:“嫂嫂!”

萧安乐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一惊,连忙迈开步子,匆匆跑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探花府那块门匾歪歪斜斜的,感觉随时都能掉下来,瞅着就让人心里直发慌。

她拉着图朵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瞧见这府邸的大门是虚掩着的,天井边上还跪着个人影。

这可是宋景远的府邸啊,咋会有人在里面呢?

刹那间,萧安乐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闪过无数种猜测。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那门“吱嘎吱嘎”地响,刺耳得很,可那个人影还是跪在井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死啦?”图朵从手指缝里偷偷往里瞅,那身影突然动了一下,她吓得“啊”地尖叫一声,赶紧紧紧抓住萧安乐的胳膊,动都不敢动了。

这一动,萧安乐脑子里就跟被大锤子砸了一下似的,“嗡”的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京城红极一时的舞姬,如今却落魄成这副鬼样子,忍不住脱口而出:“薛淑仪?!”

那女人猛地一抬头,露出那瘦得跟竹竿似的脖颈,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安乐,过了老半天,才用那沙哑又诡异的声音说:“长公主?”

“原来你没死啊!”

“嫂嫂,你认识她呀。”图朵一下子挡在萧安乐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个看着疯疯癫癫的女人,扯着嗓子大声说,“你可别过来!”

“没事儿。”萧安乐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看看女人脚上的镣铐,然后问道,“你咋会被关在这儿呢?”

“嫂嫂……”薛淑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里全是怨恨和恶毒,“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咋这么快就嫁给别人啦?我还以为你对宋景远情深意切呢,没想到也是个见风使舵、攀附权贵的贱,货……”

“你跟我又有啥不一样?”

“闭嘴!”图朵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喝道,“你再敢对嫂嫂不尊重,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哼!”薛淑仪冷冷地笑道,“来啊,杀了我呀,我早就活腻歪了!萧安乐,你为啥要装死?!就是你鬼点子太多,宋景远才会这么对我,才会抛弃我……”

萧安乐咋也没想到,自己曾经撮合的一对有情人,如今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她对薛淑仪的误会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也没心思解释,只是小声对图朵说:“你那刀能把那条链子砍断不?把她放了吧。”

图朵气得直跺脚:“嫂嫂,杀了她算了!她这么恶毒!”

萧安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不行,麻烦你啦,图朵。”

图朵气呼呼地走上前,抽出长刀,“咔嚓”一下,干净利落地把薛淑仪脚上的镣铐砍断了。

那女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萧安乐说:“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薛淑仪,你从我身上抽了那么多血,现在咱们也两清了。”

这时候图朵才反应过来萧安乐胳膊上的伤痕是咋来的,气得直想一刀砍死眼前这个佝偻着身子的女人。

薛淑仪则硬撑着站起身,一句话也不说。

第二十八章

斥候已经接连送来好几趟情报,都说这次来到大晋的这支队伍,绝不是普通的使臣队伍那么简单,他们怀疑齐王很可能也混在其中。

这个消息就像一把双刃剑,有好处也有坏处。大晋这边呢,压根儿就没做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齐王给除掉的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能一下子把齐王给抓住,那后续进攻齐国的计划,说不定就能轻松不少。

“都给我做好万全的准备,”任安岁满脸都是忧虑的神色,开口问道,“安国现在是个啥情况啊?”

“一切都很正常。”

草原上那些民族啊,本来就不会因为王的离开就受到啥影响。他们早就习惯了那种游牧的生活,这也是图崖心里比较踏实的原因。

“别害怕,”萧安乐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背,安慰道,“萧将军已经在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了。”

要是齐王出门,那肯定不会就带一支队伍出来。任安岁皱着眉头,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可能有点轻敌了。

算算时间,双方会面的日子眼看着就快到了,这时候再想折返回去,根本就来不及。他只能硬着头皮,把内心的不安使劲儿压下去,然后命令御林军做好战斗准备。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齐国使臣进城的时候,图崖正和萧安乐走在去成衣铺的路上。路边的老百姓看到这一队被卫兵紧紧环绕的马车,都纷纷往旁边避让。

他们反应特别快,一下子就侧身躲进了人群里,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夫妻没啥两样。只不过图崖身材特别高大,在人群里格外显眼。马车前面的侍卫无意中瞥了一眼,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男人背对着车队,身体微微有点颤抖。萧安乐马上就察觉到了,立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两人靠得特别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图崖,”萧安乐压低声音问道,“那是谁啊?”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男人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脸色也冷得像冰一样,手握得特别紧,都把萧安乐的手捏得有点疼了。但萧安乐一点儿都没有退缩,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齐王来了。”

旁边的人只觉得这对夫妻太亲密了,都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开了。而萧安乐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还有那股冰冷的杀意。

“刚刚那个人是齐王?”

她心里“咯噔”一下,特别想马上回宫去通知任安岁。但是图崖轻轻拉住了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是齐王身边的心腹。当年我父母的尸首,就是他亲手交上来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憎恨,“要是他来了,齐王肯定不敢一个人留在国内,轿子里坐的想必就是齐王本人。”

萧安乐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恨他,但是……”

“我不会乱了阵脚的,”他安慰萧安乐说,“你就放心吧。”

虽说这队人马比预计的时间来得早了一些,不过萧世兰的秘密军队也马上就要抵达京城了。任安岁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满脸笑容地迎接了那个为首的大腹便便的男人。

“不知道使臣这次前来,是有什么目的啊?”

对方“嘿”了一声,挤眉弄眼地说:“常言说得好,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陛下这话,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那安王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杀害长公主……听说她是京城里第一美人,真是可惜、可惜啊!”

第二十九章

这话一出口,在座的人都气得握紧了拳头。他说话的语气特别调侃,一点儿尊重的意思都没有,就连任安岁的眉间都闪过一丝不太容易察觉的怒意。任安岁冷笑一声,反问道:“齐使的想法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但是对大晋来说,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齐使笑着说:“当然有好处啦。”

他轻轻一拍手掌,几十个娇羞的舞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他得意洋洋地说:“齐国这样的美人多得很呢。陛下好像一直忙着处理朝政,都没时间享受这温柔乡吧?要是将来把安国给攻下来了,任由陛下挑选!”

任安岁眉间一沉,居然真的陷入了沉思。

齐使嘴角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冷笑,不过这冷笑却被站在他旁边的萧安乐看得清清楚楚。萧安乐心里一惊,就如同图崖说的那样,这人正是齐王本人,是特意前来试探任安岁的态度的!

任安岁不动声色地看向萧安乐,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正准备点头示意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公公那尖锐的怒斥声:“让她给我过来!一壶好好的茶泡成这个样子,看我不收拾她!”

公公手指着的正是萧安乐。萧安乐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装作特别害怕的样子,小步小步地走了出去。公公又向殿内赔着笑脸说:“这小,贱,蹄子,我带出去好好教训教训,省得得罪了使臣!”

萧安乐快步走出门,只见公公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不停地躬身说道:“长公主,实在是对不住啊!实在是有急事啊!”

“宫外刚刚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自称是薛淑仪。她说听到城外有一帮喝醉酒的茶客在那儿胡说八道,说什么宫里的人不过是替身,要是大晋皇帝有什么异动,就让大军立刻攻城!”

萧安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好在任安岁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就对使臣说要跟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几个人围在寝殿里,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

“只希望齐王太自信了,”任安岁得知情况后,紧张地说道,“他带来的军队人数应该不会太多……”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图崖思索了一会儿后说,“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不怕调虎离山这一招。所以这支部队的人数,应该刚好比京城的御林军多一点……”

齐王也想到了他们能想到的这些。他先是派来使臣和心腹,让图崖误以为齐王本人进了京城,可实际上他正带着大军在城外等着,就等着摔杯为号呢。

如果不是薛淑仪提醒,他们说不定已经把使臣给扣押了,然后就会遭到大军的攻城!

想到这里,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任安岁看着图崖,问道:“萧将军到哪儿了?”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图崖摇摇头说,“本以为他可以在城外埋伏好,但是现在看来……”

“两军很可能会正面交锋。”

果然,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侍卫就急匆匆地冲到殿前禀报:“萧将军已经率领三千大军回京了!跟齐军的兵力差不多!陛下,城门口已经打起来了!”

任安岁猛地站起来,大声喝道:“来人!把齐使押到城门前!”

第三十章

两边的底牌突然被掀了个底朝天,可大晋早有防备,那三千精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狠角色,再加上京城里严阵以待的御林军,两股力量一合,直接把齐军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图崖一个箭步冲上城墙,抬眼一瞧,差点没背过气去——自家妹子图朵竟然混在敌军堆里!他瞪圆了双眼,扯着嗓子吼道:“图朵!你给老子滚回来!”

这一嗓子,图崖是拼了老命喊的,震得三军上下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往城墙上瞅。齐王身披重甲,一听这动静,立马反应过来:坏了,这是大晋和安国联手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气得他直跳脚,差点没把战甲给撑裂了。

可萧安乐呢,就跟丢了魂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城墙下那片乱糟糟的战场。

哪怕周围全是人,密密麻麻的,她还是一眼就瞅见了宋景远。

他手里的长枪耍得那叫一个威风,就算周围人都抬头往城墙上瞅,他也跟没看见似的,一门心思地往前刺,杀敌那叫一个狠。可就在这时,他好像感觉到了萧安乐的目光,猛地一抬头。

刀光剑影里,俩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对上了,宋景远愣了一下。

“你没事就好。”

说完这话,他跟打了鸡血似的,战斗起来更加勇猛了。图崖已经披上银甲,从城墙上冲下来杀敌了,萧世兰、图朵还有图崖,仨人目标一致,直扑齐王而去。

宋景远也动了。

他手里的长枪眼看着就要刺进齐王的心窝子了,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停住了。一把长刃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胸口,他浑身一软,再也使不上劲儿,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可就因为他这一下,齐王吓得够呛,慌了神。图崖瞅准机会,手里的长刀一挥,直接把齐王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齐王已死!”图崖高举齐王的脑袋,扯着嗓子大喊,“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京城城门前的黄土,被鲜血染得黑红黑红的,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堆得跟小山似的,恶心得要命。

萧安乐的脚步停在了宋景远的跟前。

他还剩一口气,喘得跟拉风箱似的,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冒血。图朵啥也不知道,还想上前去救,却被萧世兰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救不活了。”

萧安乐蹲下身,看着宋景远的眼睛一点点暗淡下去,他朝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

“你……”他说话费劲得要命,声音低得跟蚊子叫似的,“你还活着,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说完这话,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没闭上,望着天空,里面映着萧安乐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萧安乐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哗往下掉。她满脑子都是问号,不明白宋景远为啥要这么做,为啥会出现在这片战场上……

图崖陪着她蹲下,从宋景远手里掏出一块白玉佩。

这玉佩被保护得那叫一个好,战争都没在它身上留下半点痕迹,还是洁白如新。这是当年宋景远送给萧安乐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礼物。

“这可能是他想留给你的,”图崖紧紧抱住萧安乐,轻声说道,“他死得不冤。”

宋景远战死,不是为了大晋,也不是为了安国,而是为了他心爱的姑娘。

草原上的五月,正是草肥水美的时候。图朵和萧世兰刚比试完武艺,浑身是汗地跑了回来,对着正在教孩子识字的萧安乐大声喊道:“嫂嫂!我哥回来啦!”

海东青在天上盘旋着,远处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图崖的斗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抱住前来迎接的萧安乐。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株开得正艳的茉莉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