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 对话央芭新晋首席徐琰:没什么大器晚成,能在舞台上跳得久一点,就很好了
发布时间:2025-09-03 23:40:04 浏览量:3
梳着利落的丸子头,身着宽松的深色运动服,在完成了一个下午的走台之后,徐琰走进了后台采访间。作为中央芭蕾舞团今年6月刚刚官宣的新晋首席,她没有用太多时间庆祝,而是一直奔忙在全国各地的《舞姬》巡演之中。
徐琰在上海接受新闻晨报记者采访 | 王琛 拍摄
8月29日至31日,中央芭蕾舞团65周年团庆系列展演重头大戏——娜塔莉娅·玛卡洛娃版芭蕾舞剧《舞姬》在上海大剧院首度上演。从小就在上海戏剧学院附属舞蹈学校学舞的徐琰此次重回沪上,在剧中饰演公主甘扎蒂:“舞蹈演员,四处巡演是常态。所以这些年也经常会来上海,感觉一切都很熟悉。”她笑道。
徐琰是河南洛阳人,5、6岁时开始在家乡的业余学校学跳舞,“父母觉得我身体比较弱,动一动有好处。”徐琰坦言,自己的舞蹈之路最初始于懵懂的跟从,只是因为身体柔软度天生比较好,没有经历太多舞蹈生闻之色变的“压腿之苦”,就也坚持下来了。
10岁那年,在老师的建议下,徐琰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舞蹈学校,远离家乡开启了后来为期7年的职业学舞之路。徐琰说,自己虽然比例和软开度还不错,但肌肉素质和爆发力比较弱,这会导致自己在做一些大跳动作的时候有些吃力,这也是在学生时代她一直在攻克的难题。
当然那个时候除了技术上的难关需要闯,远离家乡只身来沪,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刚来上海的时候年纪太小,经常会想家想到在宿舍哭。”不过,和许多芭蕾舞者一样,很快,日复一日的基本功练习就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每天6点多起来练晨功,到晚上10点多下了晚自习才能真正休息。”
徐琰说,因为这样的忙碌,小时候自己对上海的记忆,都只在学校周围。“我记得梅雨季节的潮湿,还有甜口的上海菜的味道。有一段时间我们住的宿舍一楼是停车场改的,下楼洗衣服的时候就会被蚊子咬,不过后来也都习以为常了。”小小年纪的她,很快在集体生活里学会了独立,也造就了如今她的干练性格。
在央芭14年,对芭蕾的理解愈发深刻作为舞蹈演员,和伤病作斗争几乎得是一生的功课。徐琰还记得2011年考中央芭蕾舞团的时候,就在临考前遭遇了第一次脚部骨折。穿不了脚尖鞋,她就只能穿着软鞋展示变奏,却依然以不错的实力顺利过关,成为央芭的一员。
在国内最顶尖的芭蕾舞团历练了十多年,如今的徐琰对芭蕾的理解也跟小时候相比有了很大改变。古典芭蕾舞剧很多剧情都比较传统,王子和公主是最常见的角色,主题也大多都关于爱和真善美。跳得多了,演员很容易觉得重复和枯燥。
在徐琰看来,她是随着年龄渐长,才逐渐发现芭蕾的魅力以及那些角色背后的深意的。“其实每一个角色都不像她表面呈现的那样简单,有很多内在的东西,是和生活以及一个人的人生紧密相关的。几百年前的作品,依然可以与当下产生联系。”
在不跳舞的日子里,徐琰会去爬山,也喜欢看书、电影、绘画,以此来滋养自己,从而在舞蹈中能有更丰富的呈现。“巴兰钦交响芭蕾《珠宝》的《钻石》选段里有一段很长双人舞,最初排练时我只是觉得里面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很好听,但并不能理解到底在表达什么。”那段时间徐琰正好在看伯格曼的电影《婚姻生活》,其中真实的、赤裸的拉扯让她开始思考如何在自己的舞蹈中呈现两个人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许是克制的,但也有像钻石般的棱角。”
在《舞姬》的巡演舞台意外得知当选首席这一次徐琰随团全国巡演的《舞姬》,是俄罗斯古典芭蕾最辉煌时期的经典代表作。故事源于印度古代诗人和戏剧家迦梨陀娑的史诗剧作《沙恭达罗》,借妮基娅与索罗尔的爱情悲剧,把忠贞、背叛、牺牲等人类共通情感,化作足尖可诉的身体语言。
中芭版《舞姬》由“50年来最杰出芭蕾女星”娜塔莉娅·玛卡洛娃编排并在2016年首演。在尊重彼季帕原作的基础上,这一版本复原了第三幕神庙坍塌的宏大场景,这段“神罚”剧情在该剧延续近150年的传承中曾一度失传。
徐琰还记得首次排演时,当时已经古稀之年的“玛奶奶”玛卡洛娃还亲自去了北京,为演员们指导动作。“她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坚持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每天戴着头巾,精神饱满地出现在排练场。”一周的时间里,玛卡洛娃严格地把关动作,甚至会亲自做示范。回想起来徐琰还是很感慨,“即便如此年纪,但只要一跳舞,你就觉得她就是剧中的那个少女”。
今年6月,《舞姬》在国家大剧院连演三场。在最后一场谢幕之后,徐琰收获了一个意外惊喜:进入央芭第14个年头,她成为了首席舞者。
“很突然,在那之前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天有什么不同。”徐琰说,每一次演出结束后大幕关上,团里照例都会在舞台上和演员们复盘一下当天的演出,也庆祝大家圆满完成了一个舞台。而那一天,一束手捧花递过来,顺便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14年的首席之路,在芭蕾舞演员中并不算短,甚至有些“大器晚成”,但徐琰并不这么看。“我并不是只奔着成为首席在跳舞的,能在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里不断挑战自我、有所突破,在舞台上再跳得久一点,就很好了。”
既确定又不确定,是芭蕾的魅力从儿时的顺水推舟,到后来真正爱上芭蕾,徐琰也说不清到底是在哪一刻发生了改变。在她看来,和很多艺术形式有所不同,芭蕾有一套非常科学和规范的训练体系,“你按照对的方式去练,一定能有更好的呈现效果。”这份确定给了徐琰很强的安全感,也奠定了她的人生态度——只要用心钻研,就一定能有所收获。
不过,随着年龄和身体机能的变化,徐琰也在学习应对一些“不确定”。比如小时候的她经常为如何准确诠释一个角色而苦恼。但如今,当表演经验逐渐累积,她的挑战开始变成体能和伤病。原先摸索出避开伤病的一套发力方式,有可能现在不再奏效。但徐琰也学会接受“唯一不变的是变化”这一事实,开始享受芭蕾带来的“未知感”。
成为首席的那天,徐琰哽咽地回忆起刚进团还带着伤的自己,在礼堂看着团里的联排,内心还有些焦急。但团长冯英鼓励她“不要急,把伤养好,后面的路踏踏实实地走。”这句话恰似这些年的写照。在而立之年的时候收获新的身份,也给了如今正在与伤病对抗的她更多信心。“我还想再多跳几年,而这,正是一个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