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人在舞弊:红杏(已完结)
发布时间:2025-09-05 16:14:46 浏览量:1
“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托人送去大理寺,为防中途信件被人毁掉,我不能在信中明诉冤情,只用特殊药液写上我的名字。
“而我,会去青云楼,痛骂韦昭衣,希望能以此吸引到宫中的注意。”
苏红杏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握住乔木亭的手。
她忽然想起,在他们遍寻栖桐山无果时,她终于无法忍耐备受煎熬的情绪,在大雨中对着山头痛哭失声。
她无比思念叶希,更想知道他想明白了之后会对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这时,一把伞为她遮住了头上的雨,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宽厚温暖的身体。
乔木亭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他道:“无需回头。我知你心意,只是想在此时替他为你撑伞而已。”
乔木亭就是这样的人,光明磊落,一往无前。
可他的理想与信仰,还是被这污浊的俗世所摧毁,连带着他的身体,都被撕扯得破碎不堪。
病榻上的乔木亭脸色苍白,与她说完了所有计划之后,又像个兄长那样对她笑笑,竭力为她理了理耳边的发。
他说:“我先行一步,若是能见到他,便和他一起在天上护着你;若是他还在人世,我见不到他,那我定会在天上护着你们。”
苏红杏点点头,又摇摇头,紧紧握住乔木亭的手。
她不由得开始埋怨自己,怎么就不能分一点爱意给眼前这个男人,可又觉得,若是分了,才是对他的折辱。
乔木亭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朝她撑起一抹笑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死之后,恐怕要委屈你了。”
彼时,苏红杏也学着他的样子,对他撑起一抹笑容,轻轻的,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苏红杏对我笑了笑,说:“其实没有什么委屈的,我们这样的人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早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了。”
我摇摇头,道:“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制造疑点,引人怀疑你,这样流言飞起,就会有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你,注意到乔木亭,注意到醉红楼和叶希。”
“不错。我接近张有臣,从他身上拿走手帕,也是为了挑起他和张夫人之间的矛盾。”
苏红杏促狭一笑,十分机灵狡黠,道:“甭管感情好不好,枕边人总是知道你最多秘密。”
我也笑笑,道:“你算好时间,知道大理寺应该收到乔木亭的匿名信,随后刺激张夫人,让她报官?”
苏红杏摇摇头,道:“我并没有刺激她,那日观音庙,我在她耳边说的是,张有臣想杀你。后来,我约张夫人私下见面,对她讲了缘由。”
我恍然大悟:“随后,张夫人便配合你,当街拦了曾知许的轿,状告张有臣买凶杀妻。真想不到,她竟会帮你。”
苏红杏笑道:“她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丈夫对自己存有杀心,当然要想办法自救,难道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我看着苏红杏,却在心中叹了口气,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其实这世上大有人在。
我又问:“迷罗香除了有惑人心智的效果,还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忘记痛苦,恢复体力。这便是你给他用迷罗香的目的?”
苏红杏点了点头。
到了这里,我也没什么再想问的了,我只感到豁然开朗,也心悦诚服。
我道:“什么这样那样的人,那些野心昭昭的贪官污吏,才是这样那样的人。你们,都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苏红杏露出一个十分开朗的笑容,这让她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生动,让我觉得总算是窥探到她真正的样子。
我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想了想,笑道:“带他们两个云游四海,从此我们三人再不分离。”
我也笑,祝他们一路顺风,余生无恙。
尾声
我跪在女皇面前,她满脸愉悦,问我要什么赏赐。
我垂着头,低声道:“我的命是陛下给的,为陛下效劳是我的使命,不需要任何赏赐。”
女皇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她起身,慢慢走到我面前,伸出一根布满老茧的手,挑起我的下巴,让我抬脸看她。
女皇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三个月前,她也这样摸我的头发。
三个月前,我还关在没有半分光亮的暗室里,久违的从铁门外听到不同于给我送饭的脚步声。
她来了,她的身后应该披着光,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而我却因为在暗室中囚禁太久,眼睛早就不能视光。
她抚摸着我的长发,动作轻柔,一如她将我从寒天腊月的街头捡回来时,亲手为我梳理头发时那样。
她明明那么高贵明亮,可却没有对我的半分嫌弃。
那时她说:“你叫招儿,和我的名字很像,想来我们是有缘分的。”
大约是因为,她是我有生以来感受到的第一道温暖,我才愿意为了她,杀了这世上另一个对我好的人。
她说:“招儿,他们说这三年来,你未发一言。朕知道,你是在替朕保守秘密,朕很感激你。朕能顺利登基,你的确是最大的功臣。”
她又说:“现在,有一件难事放在朕的面前,朕需要你的帮助。你还愿意为朕效命吗?”
我十分生涩费劲地张了张嘴,却因为太久没说话,发不出像样的音。
我的喉咙深处传出嘶哑含糊的声音,但我想,她应该能听懂我的忠诚。
果然,她很满意,语气里带着笑意。
她又摸了摸我的头,这让我想起她曾经也总是这么抚摸她最宠爱的那条小白狗。
如今,女皇看着我,轻声叹道:“招儿,朕竟已不太记得,你原本是什么模样了。”
我道:“招儿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陛下不需要记住她的模样。”
女皇笑了笑,还是如我记忆中一样的温柔。
看着她的笑容,我忽然很想问她,那夜她能及时赶到栖桐山,是不是早就和曾知许约好了设下的局。
毕竟曾知许沿途吆喝叶希的真实身份,又大张旗鼓地挖白骨,恐怕就是为了引席相露出马脚。
我也是后来才知,那日挖出的所谓骸骨,其实都是假的,为的只不过是引席相上钩,所以自然不怕被席相焚毁。
可他们既然设局,又怎么不会料到其中会有危险。
那夜若不是我冲出去救了苏红杏,她岂不是要葬身于熊熊烈火之中?
还是说,在他们的心中,根本不在意苏红杏的死活?
可我知道,我不能问。
若是我开了口,恐怕会落得和苏红杏一般的下场,到那时,又有谁来救我呢?
女皇将我扶起,说乔木亭科举案正式启动,接下来恐怕还有很多人要去挖,希望我能继续帮她查下去。
我还能说什么?女皇对我说希望两个字,已经是我的莫大的殊荣了,我哪还能拒绝?又哪有资格拒绝?
离开皇宫,已是夕阳西下。
我环顾四周,竟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
这时,一阵寒意从我背后袭来,那是传说中宿敌的味道。
我回过头,只见曾知许抱着臂,靠墙而立,一双狗眼像鹰一般盯着我看。
我和曾知许的孽缘,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时,我还是新帝齐涵之的贴身婢女,也是一杯毒酒毒死他的谋逆犯妇。
饶是我布下迷阵,和曾知许几番斗智斗勇,还是被他拆穿我的布局,破了案。
曾知许将我抓到大理寺严加审问,命我供出背后指使我的人。
我明白曾知许的意思,毕竟一个弱女子毒杀皇帝,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而皇太后韦昭衣把持朝政多年,一直被骂杀夫囚子,野心昭彰。
如今,刚刚登基的新帝齐涵之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毒死在寝宫中,她却连半滴眼泪都没为亲生儿子落。
这就很令人遐想了。
我说根本就没人指使我,是我对齐涵之爱而不得,由爱生恨。
我不能接受他宠爱别的女人,又不肯给我名分,干脆将他毁掉,让谁都得不到他。
曾知许根本不信我说的话,对我用了重刑,可不论他怎么逼问,我的答案都是一样。
案子不能一直卡在大理寺,最终,曾知许只能将我的供词上报,很快,代理国政的太后便判处我死刑,秋后问斩。
我平静地面对我早就注定的结局,却在行刑当日,被太后所救。
再然后,我便一直被囚于不见天日的密室中。
直到这一次,才被放出来。
我硬着头皮,向曾知许请安行宫女礼,对付曾知许这鹰犬,任何时候都要自然自然再自然,绝不可自乱阵脚。
他慢慢朝我走来,问:“你是何人,要往何处去?”
我张口扯谎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是浣衣局的春霞,今日是奴婢被恩准的休沐日,奴婢打算出宫逛逛,一定会准时回宫的。”
曾知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说道:“你的眼睛,很像我在宿州见过的一位女子。”
我恭敬答道:“大人,奴婢从来没出过京师,更没去过宿州。”
“哦?”曾知许淡淡地道:“她的一双眼睛也让我十分眼熟,很像一位故人。我抽空去冰人署,又找到那位杜娘子,却不知为何,再见她时,她的眼睛却平平无奇,再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还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不说话,本来嘛,我现在可是小宫女春霞,在活阎罗曾知许面前,我怎么敢多说话?
按理说,我现在还应该瑟瑟发抖才对。
曾知许也没理会我的不出声,兀自说道:“离奇的是,后来在我的军中,我又看到了那双眼睛,只不过这一次,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小兵。”
我开始加入瑟瑟发抖的演技,当然,抖不是出自于害怕,而是我正保持着行礼的腿。
曾知许终于道:“起来吧。”
我诚惶诚恐地答道:“谢大人。”
好在曾知许没有再为难我,他说:“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又行礼道谢,尽量控制着想要发足狂奔的脚步,免得在最后露出什么马脚。
这时,我又听到曾知许在我身后说:“反正你也要回宫,我们下次见。”
我倒吸一口冷气,多亏控制着,才没一个大喘气暴露自己。
下次见?
那我可要想想,下次见时,要怎么换一双眼睛了。(完)
作者:庐东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