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岁阿姨自述:和三个男人跳交谊舞后,我才知交谊舞跳不得怕了
发布时间:2025-09-24 23:56:41 浏览量:1
老周把我的舞鞋从六楼阳台扔下去那天,我就知道,这舞,我再也跳不成了。
那双红色的、带着点磨损的舞鞋,在空中划了一道认命似的弧线,像两只折了翅膀的鸟,一头栽进楼下那片乱糟糟的冬青丛里。
我没哭,也没闹,就那么扒着阳台的栏杆,眼睁睁地看着。心像是被那两只鞋一起拽了下去,空落落的,坠得生疼。
人到中年,日子过得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无色无味,连个响儿都听不见。我叫林慧,四十二岁,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国营厂里做出纳,每天对着一堆数字,把自己的日子也算计成了一笔精确又乏味的流水账。儿子上了大学,住校,家里一下子就空了。老周,我丈夫,周建国,开了十几年公交车,早出晚归,人往沙发上一瘫,不是看电视就是刷手机,跟我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我不是嫌他,我知道他累。可那种寂静,像水一样,慢慢地,慢慢地,就要把人给淹没了。
就是那个时候,我被楼下花园里跳交谊舞的人给迷住了。那音乐,那旋转的舞步,男男女女脸上那种忘我的笑,像一束光,一下子就照进了我灰扑扑的生活里。
我以为,我只是想给这杯白开水里加点糖,没想到,最后却搅成了一锅滚烫的苦药,把自己烫得体无完肤。
那三个男人,他们不是坏人,真的,一个都不是。可就是他们,一步一步,把我从舞池中央,推到了家庭的悬崖边上。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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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双红舞鞋
拉我“下水”的,是厂里的同事,王姐。
王姐比我大几岁,快退休了,人活得通透。她看我整天没精打采的,就说:“小林,别整天闷在家里,跟我去跳舞吧,出出汗,心情就好了。”
我摆摆手,脸有点红:“我哪会啊,手脚不协调,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谁天生就会?都是学的。”王姐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走,就当去活动活动筋骨。”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站到了小花园的舞池边上。说是舞池,其实就是一块水泥空地,边上摆着个大音响,放着些老掉牙的舞曲,《恰似你的温柔》、《月亮代表我的心》,旋律慢悠悠的,带着点旧时光的味道。
灯光昏暗,人影绰绰。男人们大多穿着深色夹克,女人们则花花绿绿的,有的还穿着漂亮的舞裙,裙摆一甩,像朵盛开的花。他们脸上都挂着笑,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我拘谨地站在边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王姐把我推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说:“老张,带带我同事,新人。”
老张笑呵呵的,很和气,伸出手来:“妹子,别紧张,跟着我的步子走就行。”
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很规矩,带着点常年劳作的粗糙。我的手僵硬地放在他肩膀上,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生了锈。一步,两步,三步……我踩了他好几次脚,窘得满脸通红。
“没事没事,”他一直安慰我,“想当年我学的时候,把我老婆的脚踩得跟发面馒头似的。”
周围的人都笑了,我也跟着傻笑起来。
一曲舞毕,我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那种感觉很奇妙,身体是累的,心里却松快了不少。好像积压在心里的那点沉闷,都顺着毛孔排出去了。
从那以后,我便着了迷。
每天下了班,我匆匆扒拉两口饭,就催着老周:“你快吃,吃完我把碗洗了,要去跳舞了。”
老周起初没在意,含含糊糊地“嗯”一声,眼睛还盯着电视里的新闻。他觉得我就是去瞎凑热闹,跟那些老太太跳广场舞没什么区别。
我学得很用心,记舞步,看视频,有时候在家也忍不住比划两下。老周看见了,还会打趣我:“哟,咱家这木头桩子,要开花了?”
我白他一眼,心里却是甜的。
跳了半个多月,我穿着运动鞋,总觉得不得劲。王姐说:“你得买双舞鞋,跟脚,跳起来才轻快。”
周末,我拉着老周陪我逛商场。他一脸不情愿,跟在我屁股后面,像个被强行拉来上工的。
我在一家体育用品店里,看上了一双红色的交谊舞鞋。皮子软软的,颜色正,像一团火。
我试穿了一下,不大不小,刚刚好。站在镜子前,我转了个圈,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有了舞者的样子。
“就这双了。”我说,心里满是欢喜。
老周瞥了一眼价签,三百六十八,眉头皱了起来:“就一双跳舞的鞋,这么贵?你脚上那双旅游鞋不是挺好吗?”
“那不一样。”我解释道,“舞鞋是专门设计的,鞋底滑,好转圈。”
“我看你就是瞎花钱。”他嘟囔着,但还是掏出了手机准备付钱。
我知道他心疼钱。我们家不富裕,每一分钱都得算计着花。可那一刻,我就是铁了心想要。这双鞋,不光是用来跳舞的,它更像是我平淡生活里的一个念想,一个出口。
回家的路上,我抱着鞋盒子,像得了什么宝贝。
老周开着车,一路无话,脸色不太好看。
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主动开口:“建国,等我学会了,我教你跳,咱俩一块儿去。”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我可没那闲工夫,一身的臭汗,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他这话,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我心上。但我没往深处想,只当他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
我把那双红舞鞋擦了又擦,放在鞋柜最显眼的位置。每次出门前换上它,都感觉自己像是要去赴一个盛大的约会,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像这双舞鞋一样,从此变得鲜亮、热烈。
可我不知道,当我穿上这双鞋,踏进那个舞池的时候,我已经一步一步,走上了一条让我始料未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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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李老师”的课
在花园里跳了一个多月,我算是入了门,基本的慢三、慢四都能跟上。但我总觉得自己跳得不好看,姿势僵硬,没有别人那种轻盈流畅的感觉。
王姐看出了我的心思,指着舞池里一个跳得最好的男人说:“看见没,那是李老师,跳得好吧?他是咱们这儿公认的第一。你想学精,得找他。”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李老师,大概五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微微有点发福,但腰板挺得笔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练功服,脚下的舞步干净利落,带着舞伴旋转、滑步,确实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他的舞伴换得很勤,几乎每首曲子都换一个。女人们都抢着跟他跳,能被他邀请,仿佛是一种荣幸。
我有点胆怯,觉得自己是个初学者,不敢去高攀。
没想到,那天一曲终了,李老师竟然主动朝我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微笑,微微颔首:“这位大姐,看你跳了很久了,很有潜力,就是基本功差了点。”
我受宠若惊,赶紧说:“是是是,我就是瞎跳,瞎跳。”
“想学吗?”他开门见山,“我开了个班,就在附近社区的活动室,可以系统地教你。保证两个月,让你脱胎换骨。”
我心里一动。谁不想跳得更好呢?
“那个……怎么收费啊?”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贵,一期十二节课,一千八。”他轻描淡写地说,“一对一的小课,绝对物超所值。”
一千八。
这个数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千出头,这几乎是我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我犹豫了。
李老师看出了我的迟疑,又加了一句:“你这条件,不学可惜了。你看那些跳得好的,哪个不是花钱学出来的?免费的东西,永远是最低级的。”
他这话,戳中了我的要害。我不想永远当个“瞎跳”的,我也想在舞池里,成为别人羡慕的焦点。那种虚荣心,像一根小小的羽毛,在我心里挠来挠去。
“我……我考虑一下。”我含糊地答道。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边是李老师潇洒的舞姿,一边是老周那张心疼钱的脸。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给李老师打了电话,报了名。钱是从我自己的私房钱里偷偷拿的,那是攒了很久,准备过年给儿子买新电脑的。
我安慰自己,等发了年终奖再补上。
第一次去上课,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社区活动室里铺着木地板,墙上挂着大镜子。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女学员。
李老师换上了专业的舞衣,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从最基本的站姿、手位开始教,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抠。
“腰挺直!收腹!肩膀放松!想象自己是一只天鹅!”
他的手会毫不客气地按在我的后背、肩膀上,调整我的姿势。起初我有些不习惯,但看另外两个学员都习以为常的样子,我也就渐渐放开了。
他的确教得好,很多我以前想不明白的要领,经他一点拨,豁然开朗。
但那种感觉,和我之前在花园里跳舞完全不同。这里没有了轻松和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力和评判。李老师的眼神很挑剔,你跳得好,他会点点头;跳得不好,他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你这步子迈得跟赶集似的,节奏呢?美感呢?”
“手放哪儿呢?这是跳舞,不是要跟人打架!”
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反驳。交了钱,就得听他的。
上了几节课,我的舞姿确实有了长进。回到花园舞池,立刻就不一样了。好几个人都夸我,说我进步神速。
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一千八花得值。
麻烦也随之而来。
老周发现我周末下午总是不在家,问我去干嘛了。我含糊其辞,说是跟王姐去逛街。
他起了疑心。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没什么秘密。我那点私房钱,他心里大概也有数。
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坐在沙发上,突然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心里一慌,矢口否认:“没有啊,能有什么事。”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拍在茶几上:“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是我交学费时,李老师随手开的一张收据,我大概是随手塞进口袋里,洗衣服时被老周发现了。
“林慧,你行啊你!一千八,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出去了?给儿子买电脑你都舍不得,拿去给一个野男人,学那玩意儿?”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什么野男人,那是老师!”我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我花自己的钱,学个爱好,怎么了?”
“你的钱?这个家哪分你的我的?我一天开十几个小时车,累得跟孙子似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拿着钱在外面风流快活的?”
“周建国,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风流快活?跳舞怎么了?你思想就不能健康点吗?”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我们结婚二十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
他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我知道,这是他发怒到极点的表现。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的。我躺在床上,委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不明白,我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多一点色彩,为什么在他眼里,就成了这么不堪的事情?
钱,是第一个裂痕。
而那个所谓的“李老师”,在收完我一期的学费后,态度也渐渐变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我推销更贵的课程,比如私教课,一节课五百。还暗示我,应该买更专业的舞衣、舞鞋,说那些都是“装备”,能提升气质。
我这才明白,在他的眼里,我不是一个热爱舞蹈的学员,而是一个可以被开发的客户。
那种纯粹的快乐,从那一刻起,开始变了味。它沾染上了金钱的铜臭,和夫妻间的猜忌。
我开始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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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舞池里的“小吴”
和老周大吵一架后,家里陷入了长久的冷战。他不再跟我说话,我做的饭,他吃;我洗的衣服,他穿。但我们之间,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李老师的课,我没再去了。那一千八,就当是买了个人生教训。
但我还是想跳舞。那种身体随着音乐舒展的感觉,已经成了我戒不掉的瘾。我不敢再去那个社区活动室,只能回到最初的小花园。
在这里,跳舞是免费的,也是自由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以前,我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和善,大家就是图个乐呵。现在,我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打量我,议论我。
或许是我的错觉,或许是和老周吵架后,我变得敏感多疑了。
就在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小吴出现了。
小吴不是花园舞池的常客,他是偶尔来的。三十多岁,长得白白净净,戴副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听人说,他在附近一家公司当文员。
他跳得不算顶好,但乐感不错,人也热情。
第一次是他主动邀请我的。那天我一个人在角落里练步子,他走过来说:“姐,一个人练多没意思,我陪你跳一曲吧?”
他的笑容很真诚,让人无法拒绝。
跟小吴跳舞,和跟李老师、老张他们都不同。他身上有种年轻人的活力,而且,他特别会夸人。
“姐,你跳得真好,特别有气质。”
“你这旋转真漂亮,像仙女下凡一样。”
“跟你跳舞,感觉时间都变快了。”
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平时听惯了老周“黄脸婆”、“老妈子”之类的称呼,哪里经得住这样甜言蜜语的攻势?明知道是客套话,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高兴。
每次跳完,他还会很绅士地把我送回舞池边,笑着说:“姐,下次还跟你跳啊。”
渐渐地,我开始期待他的出现。只要他一来,我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了。我们会聊聊天,说一些工作上的烦心事,生活里的琐碎。他会认真地听,然后安慰我几句。
那种被人倾听和理解的感觉,是老周从来没有给过我的。
老周的世界里,只有公交路线、油耗、今天又遇到了几个不讲理的乘客。我跟他说厂里的人事变动,他听得打哈欠;我跟他说儿子在学校的事,他只会说“让他自己处理”。
我们像是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合租客,除了柴米油盐,再无精神上的交流。
和小吴在一起,哪怕只是跳一支舞,说几句话,都让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我重新开始注意自己的打扮,会涂一点口红,换上颜色鲜亮的衣服。
王姐看在眼里,提醒过我:“小林,那个小吴,你离他远点。他跟谁都那样,见个女的就叫姐,嘴甜得很。”
我嘴上应着:“我知道,王姐,我就是跳个舞,能有什么。”
心里却不以为然。我觉得王姐是嫉妒我。
流言蜚语,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开的。
花园里跳舞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嘴碎。他们看我跟小吴走得近,眼神就变得暧昧起来。
“你看那个林慧,跟那个小白脸,跳得那叫一个亲热。”
“是啊,那男的手都快搂到哪儿去了,也不嫌臊得慌。”
“她老公不是开公交的吗?一天到晚不在家,能管得住?”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往我耳朵里钻。我气得不行,想去跟他们理论,又觉得那样更显得我心虚。
我只能装作没听见,但心里已经起了疙瘩。我开始刻意和小吴保持距离。他再来邀请我,我便找借口推脱。
小吴很聪明,他看出了我的疏远,也没再强求,只是笑笑,转身就去邀请别的女人了。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在舞池里谈笑风生,说着那些曾经对我说过的奉承话,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失落,有庆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一个周末的傍晚,老周提前下班回家。那天我正好没去跳舞,在家拖地。他一进门,脸色就铁青。
他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扔在桌上,里面是几样熟食和一瓶白酒。
“今天我同事看见你了。”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看见我什么了?”我心里一紧。
“在花园里,跟一个男的,搂搂抱抱,有说有笑。人家还跟我开玩笑,说‘老周,你媳妇可真会玩啊’。”
他学着同事的腔调,脸上满是嘲讽。
我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肯定是有人看见我跟小-吴跳舞,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老周的同事。
“那是在跳舞!正常的舞伴!”我辩解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跳舞?跳舞需要把脸贴那么近吗?跳舞需要笑得花枝招展的吗?”老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林慧,我周建国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丢你什么脸了?不就是跳个舞吗?你们男人在外面喝酒打牌,我们女人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爱好?”
“爱好?你那叫爱好吗?你那是去勾三搭四!”
“你……你混蛋!”我气得抄起手边的拖把,朝他扔了过去。
他没躲,任凭湿漉漉的拖把头砸在他胸口,留下一个水印。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仇人。
“林慧,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他一字一顿地说,“这个舞,你不准再跳了。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我们就离婚。”
离婚。
这个词,像一把榔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们结婚二十年,再怎么吵,再怎么闹,他从来没提过这两个字。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只是想在沉闷的生活里透一口气,怎么就走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我怕了。
我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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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心照不宣的默契
老周撂下离婚的狠话后,我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双红舞鞋,被我塞进了鞋柜的最底层,上面压着冬天的棉鞋,好像这样就能把那段日子一起压进记忆的尘埃里。
家里的气氛,比冷战时还要压抑。老周不再对我冷言冷语,但那种疏离感,却更深了。他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审视和不信任。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两点一线,厂里,家里。只是那杯白开水,如今喝起来,多了几分苦涩。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跳舞扯上任何关系了。
可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个缺口,总会想方设法地去填。
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厂里组织了一次退休职工欢送会。说是欢送会,其实就是大家凑在一起吃顿饭。地点选在厂子附近的一家饭店,吃完饭,饭店有个小舞厅,大家可以去玩玩。
王姐硬拉着我去的。她说:“小林,出来散散心,别老闷着。今天都是厂里的老同事,知根知底的,老周总不能再说闲话了吧?”
我想想也是,都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应该没事。
那天,我见到了王工。
王工,叫王建业,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快退休了。他是个很体面的人,总是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慢条斯理,带着一股老派知识分子的味道。
我知道他。他爱人前几年得癌症去世了,他一个人拉扯着女儿。厂里很多人都说,王工这人,正派,顾家,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饭桌上,他就坐我对面。大家都在高谈阔论,只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偶尔有人跟他说话,他才微笑着回应一两句。
吃完饭,大家起哄着要去舞厅。我本来不想去,架不住王姐她们几个生拉硬拽。
舞厅里灯光暧昧,音乐震耳欲聋。年轻的同事们在舞池中央疯狂地蹦迪,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只能缩在角落的卡座里。
后来,有人点了首慢四的曲子。
王姐推了我一把:“去跳啊,小林,你不是学过吗?”
我连连摆手。
就在这时,王工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微微欠了欠身,伸出手,做了一个标准的邀请姿势。
“林师傅,能请你跳支舞吗?”他的声音温和,没有一丝轻浮。
我愣住了。周围的同事们开始起哄,吹口哨。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鬼使神差地,我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温暖,干燥,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常年画图纸、握工具留下的。
滑入舞池,他扶着我的腰,动作规矩得像是在执行一道工序。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他跳得很好,不是李老师那种花哨的炫技,也不是小吴那种刻意的讨好,而是一种沉稳的、有分寸的引领。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跟着他的舞步,我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叶小舟,安全,而又自由。
我们没有说话,但那种默契,却在无言中流淌。他似乎能预判到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旋转,都能恰到好处地给我支撑。
一曲终了,他把我送回座位,又微微欠了欠身:“谢谢。”
然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杯,继续安安静静地喝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和李老师跳舞,我感到的是一种压力,一种被审视的紧张。
和小吴跳舞,我体会到的是一种虚荣,一种被奉承的飘飘然。
而和王工跳舞,我感觉到的是一种尊重,一种被平等对待的安宁。
那晚之后,我们偶尔会在厂里碰到。他会对我点点头,笑一笑,说一句“林师傅好”。简单,客气,却又让人觉得温暖。
有一次,我负责的一个报表出了点问题,数据对不上,我急得满头大汗。正好王工路过,他看了一眼,拿过我的草稿纸,三两下就画了一个逻辑图,帮我找到了错误的根源。
“有时候,换个思路,问题就简单了。”他把图纸递给我,笑着说。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我开始不自觉地想他。想他那双沉静的眼睛,想他说话时温和的语气,想他跳舞时沉稳的步子。
这种想念,和男女之情无关。它更像是一种……一种精神上的共鸣。我觉得,他懂我。懂我生活里的那些烦闷,懂我内心深处的那点不甘。
我甚至会幻想,如果我的丈夫是王工这样的人,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们会不会有说不完的话?他会不会理解我的那些小情绪,支持我的那些小爱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在干什么?我是有丈夫有家庭的人!周建国虽然粗枝大叶,但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怎么能有这种背叛他的想法?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种恐惧,比被李老师骗钱,比被小吴的流言蜚语中伤,要可怕一百倍。
因为前两者,是外在的伤害,我可以躲,可以不在乎。
而这一次,是我自己的心,开始动摇了。
我发现,交谊舞真正的危险,不在于那些形形色色的舞伴,不在于外界的流言蜚ogo,而在于它会轻易地打开你内心的缺口,让你看到自己婚姻里缺失的东西。
那个叫王工的男人,他什么都没做错。他礼貌、正直、乐于助人。
可正是他的“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婚姻生活里的那些不堪和苍白。
我害怕再见到他。我害怕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我害怕自己,会在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里,越陷越深,最终,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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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风言风语
怕什么,来什么。
自从厂里那次欢送会后,我和王工之间的交集,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在食堂打饭,他会端着餐盘,很自然地坐到我对面,聊几句厂里的新闻,或者女儿的学习。有时候是在下班的路上,我们顺路,会一起走到公交车站,说说天气,谈谈最近看的电视剧。
一切都发乎情,止乎礼。我们之间,连一句稍微出格的玩笑都没有。
但在旁人眼里,尤其是在厂里这个熟人社会里,这种平淡的交往,足以被放大成各种版本的桃色新闻。
最先传开的,是食堂打饭的阿姨。
“哎,你们看见没?那个林慧,跟退二线的王工,天天坐一块儿吃饭,有说有笑的。”
“可不是嘛!王工老婆才走几年啊,这就勾搭上了?”
“林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听说她之前在外面跳舞,就跟个小年轻不清不楚的。”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厂区。
我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背后射来的异样目光。那些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同事,见到我也开始变得客气又疏远。
王姐又来找我,脸上带着忧虑:“小林,你最近跟王工……走得是不是太近了?”
我心里又气又委屈:“王姐,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说几句话怎么了?他们思想怎么那么龌龊!”
“哎哟,我的傻妹子!”王姐一跺脚,“这世上,最堵不住的就是别人的嘴。王工是单身,你可不是啊!你家老周那脾气,要是听到这些风言风风语,家里还能太平吗?”
王姐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
是啊,我怎么忘了老周了。
我开始刻意躲着王工。在食堂看见他,我宁愿端着餐盘站着吃,也不再坐过去。在路上碰到他,我也只是匆匆点个头,加快脚步走开。
王工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有一次,在厂区的公告栏前,我们迎面遇上,躲也躲不开。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不解,但还是温和地开口:“林师傅,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含糊地说:“没……没有,就是家里事多,有点忙。”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因为那些流言,你不用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那么通情达理,永远那么体谅别人。
可我不能不在意。我身后,是一个家。
那天,我下定决心,要彻底断了这种让我心慌意乱的联系。
我给王工发了一条短信,这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联系他。
“王工,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给您带来的困扰,非常抱歉。”
发完这条短信,我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在椅子上。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他的回复,只有短短四个字:“好的,理解。”
看着这四个字,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我太天真了。流言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停止,它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把人压垮。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邻居张婶。
张婶跟我家住对门,是个出了名的热心肠,也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
那天下午,我提前下班回家,在楼道里碰见了她。她拉着我,神神秘秘地说:“小林啊,婶子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
“怎么了张婶?”
“前两天,我看到你跟一个男的,在你们厂门口说话。那个男的,个子高高的,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说的是王工。那应该就是我在公告栏前遇到他的那次。
“……你俩离得可近了,他还给你递东西。小林啊,婶子是过来人,得劝你一句,咱们女人,还是要本分一点,你家建国那么老实个人,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啊。”
她口中的“递东西”,应该就是王工把那张画着逻辑图的草稿纸递给我。但在她嘴里,就变成了一件暧昧不清的事情。
我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没有跟李老师学完课,我疏远了嘴甜的小吴,我也拒绝了唯一让我心生好感的王工。
可为什么,我还是落到了一个百口莫辩的境地?
晚上,老周回来了。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发火,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他默默地换鞋,洗手,然后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地吃饭。
那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让我感到恐惧。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面无表情地拨到了一边。
吃完饭,他站起来,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失望。
“林慧,”他说,“我今天,什么都不想问,也什么都不想听。”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客厅里,四周一片死寂。
我这才明白,信任这种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他认定了我会做什么。
风言风语,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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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阳台上的舞鞋
老周说要分开一段时间,不是气话。
第二天一早,他就收拾了一个小包,搬到了他单位的单身宿舍去住。临走前,他把工资卡放在了桌上,说:“儿子的学费生活费,家里的开销,我一分不会少。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种疲惫,像一把钝刀子,割得我心口生疼。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厂里的同事躲着我,邻居对我指指点点,现在,连我最亲的丈夫,也离我而去了。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我只是想跳个舞而已啊。我只是想让这潭死水一样的生活,泛起一点点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