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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年小镇舞厅,我邀请一个落单的少妇跳舞,她的手在我背上游走

发布时间:2025-10-21 15:36:11  浏览量:1

很多年后,当舞厅的霓虹和混杂的香烟味都成了记忆的尘埃,我依然能清晰地记起苏梅的手指划过我后背时的触感,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电流,劈开了我二十岁那年沉闷的夏天。

那道电流,在我之后漫长而平庸的人生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娶妻生子,看着儿子长大,从纺织厂的青年工人干到下岗,再到自己开了个小小的五金店,生活像镇上那条常年不变的河流,缓慢而浑浊地向前流淌。

我以为我早已忘记了她,忘记了那个短暂的、只属于九七年夏天的秘密。

但一切,都要从那个闷热的周六晚上说起,从我鼓足了这辈子可能最大的一次勇气,走向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开始。

第1章 红玫瑰舞厅

1997年的夏天,我们小镇唯一像样的娱乐,就是新开的“红玫瑰舞厅”。

舞厅开在老文化宫的二楼,老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硕大的、会旋转的玻璃球,挂在天花板中央。当它转起来,五颜六色的光斑就像一群迷路的萤火虫,在烟雾缭绕的舞池里四处乱撞,撞在男人泛着油光的头发上,撞在女人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唇上,也撞在我那颗因为无聊和燥热而砰砰直跳的心上。

我叫陈劲,那年二十岁,在镇上的国营纺织厂当一名机修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和轰鸣的机器、棉絮的粉尘还有刺鼻的机油味打交道。下了班,年轻的荷尔蒙无处安放,就和几个工友一起,花上五块钱门票,钻进“红玫瑰”里消磨时间。

我们不会跳什么复杂的舞步,无非就是跟着音乐瞎晃。慢四,快三,偶尔来一首震耳欲聋的迪斯科,大家就群魔乱舞。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比跳舞本身更重要——看人,尤其是看那些平日里见不到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

那个周六,舞厅里和往常一样闷热,空气中混合着汗味、烟味和女人们身上各种牌子的雪花膏味道。我和工友王海涛喝了两瓶啤酒,靠在吧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厂里的八卦。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角落里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那是个女人,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小圆桌旁。

她和舞厅里其他的女人不太一样。那些年轻的姑,大多穿着鲜艳的吊带裙,化着浓妆,笑得很大声,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兴奋。而她,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色连衣裙,领口和袖口有精致的蕾丝边,头发很长,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她没有化妆,或者说化了很淡的妆,以至于在迷离的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有些模糊,却格外干净。

她面前放着一杯橘子汽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端起杯子抿一小口,眼神平静地望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电影。

她看起来不属于这里。她身上有种沉静的气质,与舞厅的喧嚣格格不入。

“劲儿,看啥呢?”王海涛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看上哪个了?角落里那个?别想了,一看就是结了婚的。”

在小镇,结了婚的女人,就像是被贴上了一个“请勿靠近”的标签。她们属于另一个男人,属于一个家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更何况,她是一个人来的。一个已婚女人,独自来舞厅这种地方,本身就充满了各种引人遐想的猜测。

“结了婚又怎么样,跳个舞而已。”我嘴上逞强,心里却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王海涛嘿嘿一笑:“那你去啊,我赌五毛钱,你不敢。”

也许是酒精上了头,也许是王海涛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那个女人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孤独感触动了我。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和我一样,也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无聊的灵魂。

音乐正好切换成了一首慢四,是张学友的《吻别》。哀伤缠绵的旋律,像一张温柔的网,笼罩了整个舞厅。舞池里的人们,纷纷找到了自己的舞伴,一对对地相拥着,缓慢地移动。

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也开始冒汗。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半是啤酒的胆量,半是青春的鲁莽。我把酒瓶往吧台上一放,理了理身上的白衬衫,穿过稀疏的人群,径直朝那个角落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我站在她的桌前,灯光正好从我身后打过来,在她的桌上投下我的影子。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离得近了,我才看清她的脸。她的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下垂,带着一种天生的忧郁感。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的、细腻的白。我猜她大概二十七八岁,比我大不少。

“我……我能请你跳支舞吗?”我的声音有些发干,连我自己都听着别扭。

她愣了一下,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意外,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东西。我紧张得几乎想转身就跑。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忽然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很浅,像水面上漾开的一圈涟漪,瞬间就消失了。“好啊。”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一样扫过我的耳朵。

她站起身,跟着我走进舞池。她比我想象得要高一些,穿着一双带点跟的白色凉鞋,刚好到我的下巴。

我笨拙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她的腰很细,隔着连衣裙,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她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被我有些潮湿的手掌握住。

我们随着音乐缓缓移动。我不敢看她的脸,只能盯着自己脚下凌乱的舞步。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淡淡的香味,不是廉价香水,也不是雪花膏,像是一种……洗发水的清香,混着她身体本身的味道,很好闻。

整个舞池里都是人,可在那一刻,我感觉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这首唱着离别的歌。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僵硬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她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忽然动了。

她的手,从我的肩胛骨上滑了下来,落在了我的后背上。她的手指很凉,隔着薄薄的衬衫,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然后,那只手,开始非常缓慢地,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试探,在我的背上游走。

她的指尖,像是在弹奏一架无声的钢琴,从我的左侧肩胛骨,缓缓地、若即若离地,划向我的脊柱,再向下,停留在我的腰眼上方。

那不是一个寻常舞伴该有的动作。

那是一种带着强烈暗示的、极其亲密的抚摸。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张学友的歌声,周围的嘈杂,旋转的灯光,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她在我背上游走的那只手,以及它所带来的、让我头皮发麻的战栗。

我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在变幻的光影里,她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那个在我背后做出如此大胆举动的,根本不是她。

可她的手,却依然停留在那里,指尖的温度,正一点点透过衬衫,烙进我的皮肤里。

第2章 苏梅

一曲终了,音乐停歇,舞池里的人群像退潮一样散开。

我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她,身体里的那股电流消失了,只留下一阵阵余波,让我手脚都有些发软。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含糊地说了一句:“谢谢。”

“舞跳得不错。”她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就是有点紧张。”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窘迫,像一件尺寸不合的衣服,把我紧紧包裹住,无处遁形。

“我……我叫陈劲,纺织厂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报上家门,大概是紧张之下,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自我介绍。

“我叫苏梅。”她轻声说,“梅花的梅。”

苏梅。这个名字真好听,像江南烟雨里的一首诗。

我们走回她的座位,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王海涛在吧台那边,正冲我挤眉弄眼,做着夸张的口型。

“坐吧。”苏梅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

我依言坐下,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你经常来这里?”她主动打破了沉默。

“嗯,下了班没事,就跟朋友过来坐坐。”我老实回答。

“这里很热闹。”她说着,目光又投向了舞池。新的一首快三响起,人们又开始旋转、欢笑。她的眼神里,却依然是那种置身事外的疏离。

“你……你也是经常来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摇了摇头,端起那杯已经不怎么冒泡的汽水,喝了一口。“不是,第一次来。”

“一个人?”我脱口而出,问完就后悔了。这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的问题。

她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更多的解释。

这声“嗯”,像一扇关上的门,让我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我能感觉到,她虽然和我坐在一起,但她的世界与我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她愿意让我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却绝不允许我真正靠近。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试图用酒精来掩盖自己的局促。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舞池。

我偷偷地打量她。她的侧脸很好看,鼻梁很挺,嘴唇的轮廓很清晰。她的手上没有戴戒指,但她的气质和举止,都明确地告诉我,她是一个已婚的女人。那种从容和沉静,是小镇上那些咋咋呼呼的年轻女孩所没有的。

我想起了刚才跳舞时,她在我背上游走的那只手。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还是一种……邀请?我的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胡思乱想,七上八下。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舞厅里的人渐渐少了。苏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她说。

“我送你吧?”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唐突。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被她看穿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走出文化宫,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夏夜的风,带着白日里被暴晒过的柏油路的气味。街上的路灯昏黄,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小镇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自行车发出的“叮铃”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

“你住哪里?”我终于打破了沉默。

“就前面,税务局的家属院。”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红砖楼房。

那是镇上最好的小区,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单位职工。我心里“咯噔”一下,更加确定了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纺织厂的宿舍,是在镇子的另一头,是那种老旧的、墙皮都脱落了的筒子楼。

到了家属院门口,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说。

“不客气。”我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她冲我笑了笑,转身就要走进大门。

“那个……”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又叫住了她,“你……下周还来吗?”

她回过头,路灯的光从侧面照在她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夏夜里不知疲倦的蝉鸣。

“或许吧。”过了好半天,她才轻声说。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黑暗的院门,再也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或许吧。”这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它充满了不确定性,却又给了我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苏梅的影子。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白色的连衣裙,还有她在我背上划过的那只手。

那触感,像一种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皮肤上,也刻在了我的心里。

我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也有着对异性最原始、最朦胧的渴望。苏梅的出现,就像一道划破黑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那片贫瘠而又躁动的内心世界。她成熟、神秘、美丽,身上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力。

我知道这很危险,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她。可情感上,我却无法控制地被她吸引。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过得魂不守舍。

上班的时候,我对着轰鸣的机器发呆,好几次差点出了差错,被车间主任骂了个狗血淋头。下班后,我也没心思跟王海涛他们去打台球、喝啤酒,总是早早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想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

我在猜测她的身份。她丈夫是税务局的?是个干部?那他为什么会让她一个人去舞厅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们感情不好吗?

我又在幻想她的生活。她住在镇上最好的房子里,是不是每天都过得很悠闲?看看书,听听音乐?她为什么会感到孤独?

这些问题,像一个个谜团,紧紧地包裹着我,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

我开始盼望下一个周六的到来,那种感觉,比小时候盼过年还要强烈。

第3章 第二支舞

时间终于熬到了周六。

下午刚下班,我就冲回宿舍,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我翻出了箱底压着的那件最好的白衬衫,熨得平平整整。我还特意跑到镇上的理发店,让师傅给我剪了个当时最流行的郭富城式的中分头,抹了半瓶摩丝,头发硬得像钢针一样。

王海涛看着我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陈劲,你小子这是要去相亲啊?下这么大本钱。”

我懒得理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觉得满意。

晚上七点半,我几乎是踩着舞厅开门的点就到了。我没有去吧台,而是选了一个能看清全场的角落坐下,点了一瓶啤酒,眼睛却像雷达一样,在每一个走进来的人身上扫来扫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舞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音乐也越来越响。我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往下沉。

八点,八点半,九点……

她没有来。

我面前的啤酒瓶,已经空了三个。心里的那点火苗,被失望的冰水一点点浇灭。我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或许,她那天只是心血来潮,又或许,她说的“或许吧”,只是一个委婉的拒绝。

我自嘲地笑了笑,准备喝完最后一瓶酒就离开。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影晃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还是那件白色的连衣裙,还是那副沉静淡然的模样。她一走进来,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就亮了。所有的嘈杂和喧嚣,都变成了她的背景。

是苏梅。

她似乎也在寻找什么,目光在舞厅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这个角落。

当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我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微笑。

我的心,在那一刻,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朝我走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她轻声解释道,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一杯橘子汽水,谢谢。”

她还是和上次一样,点了一杯最普通、最便宜的饮料。

“你……”我看着她,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今天不请我跳舞了吗?”她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戏谑。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这一次,当我的手揽住她的腰时,不再像上次那样僵硬。当我们的手握在一起时,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

音乐是一首很老的华尔兹,旋律悠扬而舒缓。我带着她,在舞池中缓缓旋转。我的舞步依然算不上娴熟,但比起上次,已经从容了许多。

我终于敢直视她的眼睛。在旋转的灯光下,她的眸子像一汪深潭,我看不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却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你丈夫……他不介意你一个人来这里吗?”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盘旋在我心里一个星期的问题。

她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她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能听见。

“他不知道。”

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中所有的疑团,却又引出了更多的谜题。

“他……很忙吗?”

“嗯,他叫李建军,在局里当个小科长,忙着应酬,忙着往上爬。他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工作和前途。”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可我却从这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深深的疲惫和落寞。

我没有再问下去。我不是个傻子,我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那是一个关于“围城”的故事,一个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却感到窒息的故事。

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我想让她开心一点,哪怕只有这一支舞的时间。

我搂着她的腰,收得更紧了一些。我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她的呼吸,就吹拂在我的耳边,温热而潮湿。

这一次,她的手没有再游走,只是安分地搭在我的肩上。但这种安分,却比上次的游走,更让我心猿意马。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不再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们是同谋,是这个喧嚣舞厅里,唯二拥有同一个秘密的人。

那晚之后,周六去“红玫瑰”跳舞,成了我们之间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我们很有默契,从不提前联系。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微信,联系一个人最快的方式就是打单位的电话或者直接去家里找。而这两种方式,对我们来说,都充满了危险。

我们就像两条生活在不同水域的鱼,只有在每周六晚上,才会游到“红玫瑰”这个小小的交汇点,享受几个小时短暂的相濡以沫。

我们聊了很多。她告诉我,她不是本地人,是跟着丈夫李建军从省城调过来的。她以前是市图书馆的管理员,到了小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成了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

她喜欢看书,尤其是外国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这些我只在中学课本上见过名字的书,她都能大段大段地跟我复述里面的情节。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会闪着光。那是我在舞厅昏暗的灯光下,见过的最亮的光芒。

我跟她讲我们厂里的趣事,讲王海涛又被哪个姑娘拒绝了,讲车间主任那个“地中海”发型。她听着,总是会忍不住笑起来。她的笑声很轻,但很好听。

我发现,我越来越迷恋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那种感觉,很奇妙。我们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牵手,没有拥抱,除了跳舞时必要的身体接触。但我们又似乎分享了一切,分享了彼此内心最深处的孤独和渴望。

我开始为她做一些傻事。

我知道她喜欢看书,就跑遍了镇上所有的新华书店和租书摊,把能找到的外国小说都给她买了下来。当我把一摞用牛皮纸包好的书递给她时,她看着我,眼圈有点红。

我知道她喜欢吃镇东头那家“李记”的桂花糕,那家店每天限量,去晚了就买不到。我好几次下了早班,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冲过去,就为了能给她带上一盒。

我做这些,不求任何回报。我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她脸上的笑容。

那个夏天,小镇下了很多场雨。我们有好几次,是冒着雨见面的。有一次,雨下得特别大,我们被困在文化宫的屋檐下。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听着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我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一刻,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热。我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陈劲,”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觉得,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揽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很瘦,微微地颤抖着。我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只受伤的、羽毛湿透了的小鸟。

那个拥抱,很短暂,也很纯粹。它不掺杂任何情欲,只是一种最本能的、想要给予对方温暖和安慰的冲动。

雨停了,我们分开了。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个拥抱,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越过了那条无形的界线,再也回不去了。

第4章 河边的低语

我们的关系,在那个雨夜的拥抱之后,进入了一种更加微妙的阶段。

舞厅里人多眼杂,我们开始寻找更隐秘的去处。小镇不大,能约会的地方屈指可数。我们去过废弃的露天电影院,坐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聊一整个下午。我们也去过镇子后面的那座小山,在山顶的亭子里,可以俯瞰整个小镇的袅袅炊烟。

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穿城而过的那条河的河边。

河边有一大片茂密的白杨树林,是情侣们最喜欢的去处。白天,这里人迹罕至,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我们通常会找一个僻静的草地坐下。她会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本书,轻声地为我朗读。她读的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声音平静而有力量。我听不懂那些关于马林鱼和鲨鱼的搏斗,但我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的斑驳光影。

有时候,我们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并排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云,从一朵,飘成另一朵。

“陈劲,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一次,她忽然问我。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深奥了。我想了半天,才说:“为了……好好活着呗。娶个媳妇,生个娃,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这是我,以及我身边所有同龄人,最朴素也最真实的人生理想。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我一个臭烘烘的机修工,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自嘲道。

“羡慕你活得真实。”她说,“你的喜怒哀乐,都是你自己的。而我,像个提线木偶,每天都在扮演别人希望我扮演的角色——一个温顺的妻子,一个贤惠的儿媳。我快要忘记,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我只能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也很软。

“苏梅,”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握住我的手。

我们的关系,就像那条河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我们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享受着这种危险带来的刺激,又时刻担心着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小镇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每一个角落。我们都很清楚,一旦我们的事情暴露,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对她来说,是身败名裂,是家庭的破碎。对当时的我来说,虽然没有家庭的束缚,但“搞”这个罪名,也足以让我在这个熟人社会里抬不起头来。

所以,我们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在进行一场地下工作。我们会刻意地保持距离,从不在人多的地方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就连在河边,我们也会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这种压抑和刺激交织在一起,让我们的感情,像是在高压锅里被催熟一样,迅速地升温、发酵。

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我爱她的美丽,爱她的忧郁,爱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书卷气。更重要的,我爱她在我面前,卸下所有伪装时,那种脆弱和真实。

我开始幻想我们的未来。一个极其不切实际的念头,在我心里疯狂地滋长——我想带她走。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小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疯狂。我一个月只有三百多块的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去给她一个未来?

可爱情,往往就是这样,它会让人变得盲目,变得不计后果。

那天,我们又在河边见面。我把我写的信,塞到了她的手里。那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才最终完成的。信里,我用尽了我所知道的所有美好的词汇,向她表达了我的爱意,也提出了那个疯狂的计划。

她看完信,很久都没有说话。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拿着信纸的手,在微微发抖。

“陈劲,你太傻了。”她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不傻!”我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苏梅,我是认真的!我们离开这里,去广州,去深圳,哪里都行!我可以去打工,什么苦都能吃,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那我的家人呢?我的父母?”她摇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还有你,你的父母,你的工作……你都想过吗?”

“我……”我语塞了。

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些。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和她,只有我们不顾一切的爱情。

“陈劲,我们是不可能的。”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然后递还给我,“忘了我吧。就当……这是一个夏天的梦。”

“我不!”我像个固执的孩子,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这不是梦!你是真实存在的,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了过来。

“苏梅?真的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苏梅,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

我们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妇女,正站在十几米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们,她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菜篮子。

我认识她,她是镇上供销社的主任,出了名的“大喇叭”。

而苏梅的脸,在看清那个女人的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她颤抖着嘴唇,叫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张……张婶……”

第5章 最后的华尔兹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张婶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刀子,在我们紧握的双手和苏梅苍白的脸上来回扫视。她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变为一种了然于胸的鄙夷和兴奋。我知道,她已经嗅到了“丑闻”的味道。

“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李科长家的媳妇嘛。”张婶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们的心上,“这是……你家亲戚?”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苏梅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瞬间就浸湿了我的手掌。她想把手抽回去,但我死死地握着,不让她挣脱。我知道,一旦我们在这里示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就是一场席卷整个小镇的狂风暴雨。

“张婶,”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抢在苏梅前面开了口,“这是我姐。我从省城过来看她,她带我来河边转转。”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急智,编造出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张婶显然不信,她撇了撇嘴,眼睛眯成一条缝:“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苏妹还有个这么大的弟弟啊?”她故意把“苏梅”两个字拖得很长,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姐弟俩的事,没必要跟谁都汇报吧?”我挺直了腰杆,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强硬。我知道,对付这种人,你越是心虚,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我的强硬似乎起了点作用。张婶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我这个毛头小子敢跟她顶嘴。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减少。

“行,行,你们是姐弟。”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拎着菜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着她消失在树林尽头,我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我低头看向苏梅,她的脸色依然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完了,陈劲,一切都完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事的,苏梅,你别怕。”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道,“她没有证据,我们不承认,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可我心里清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小镇这种地方,流言蜚语的杀伤力,比刀子还要厉害。张婶那张嘴,不出一天,就能把今天看到的一幕,添油加醋地编排出十几个版本,传遍大街小巷。

我们没有再在河边停留,匆匆分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巨大的煎熬之中。我不敢再去找苏梅,甚至不敢去“红玫瑰”舞厅。我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在厂里听到关于我们的风言风语。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小镇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是张婶良心发现,还是李建军动用了什么关系,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周六,我实在忍不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走进了“红玫瑰”。

舞厅里和往常一样热闹。我在角落里坐了很久,苏梅一直没有出现。就在我准备失望地离开时,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刚才有位女士让我交给你的。”

我急切地打开纸条,上面是苏梅娟秀的字迹:

“陈劲,今晚九点,还是老地方。我有话对你说。”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告别。

晚上九点,我准时来到了河边的白杨树林。夜色很浓,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有远处镇上的灯光,在这里投下一点微弱的光亮。

苏梅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没有穿那件我熟悉的白色连衣裙,而是换上了一身深色的长裤和衬衫,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憔悴。

“你来了。”她看到我,声音有些沙哑。

“出什么事了?”我急切地问。

“我……我们要走了。”她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建军工作调动,我们下周就搬去省城。”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预想过很多种结局,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突然的、不容反抗的宣判。

“是因为张婶那件事吗?”我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她沉默了。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明白了。李建军或许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但他一定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成为小镇的谈资。对他来说,调离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梅……”我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不舍、愤怒、无力,都堵在我的喉咙里,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陈劲,对不起。”她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是我把你卷进来的,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冲她喊道,“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在乎什么工作,什么未来,我只要你!”

“别傻了。”她哭着摇头,“我们是不一样的,陈劲。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你不该被我拖累。忘了我吧,找一个好姑娘,结婚,生子,像你说的,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那个晚上,我们在河边坐了很久。我们没有再争执,只是静静地坐着,享受这最后的时光。我们聊了很多,聊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聊她为我读的那些书,聊那个下雨天的拥抱。我们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努力地,把这个夏天所有的记忆,都刻进脑子里。

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陈劲,再陪我跳最后一支舞吧。”

我点点头。

我们回到了“红玫瑰”。舞厅里的人已经不多了,音乐也换成了舒缓的慢歌。

我们走进舞池,相拥在一起。

我抱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想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我的衬衫,被她的眼泪一点点浸湿。

这是一支没有尽头的华尔兹。我们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多希望,这支舞永远不要停下来,我们就这样,一直跳到天荒地老。

可音乐,终究还是会停止的。

曲终,人散。

我送她到家属院门口。在昏黄的路灯下,我们相对无言。

“我走了。”她说。

“嗯。”我点点头,喉咙干得发疼。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我。

“陈劲,”她轻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结婚,你也没有那么年轻,我们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人生没有如果。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不舍和无奈。然后,她决然地转过身,走进了那扇我永远也无法踏入的大门。

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再回头。

第6章 尘封的信

苏梅走了。

她走得无声无息,就像她来时一样。小镇上,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税务局家属院里,也只是少了一个不爱出门的、安静的女主人。

她的离开,带走了我整个夏天的阳光。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班,下班,和王海涛他们喝酒,打台球。我试着让自己忙起来,试着不去想她,可她的影子,却无处不在。

走过河边,我会想起她为我读书的声音。看到白色的连衣裙,我会想起她在舞池里旋转的样子。听到张学友的《吻别》,我的心就会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王海涛他们都说我像是变了个人,问我到底怎么了。我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一个甜蜜又苦涩的秘密。我把它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不让任何人触碰。

第二年春天,在家里的安排下,我开始相亲。

我见了很多个姑娘,她们有的活泼,有的文静。她们都很好,但我总觉得,她们都不是苏梅。

最后,我和一个叫周晓玲的女孩定了下来。她是供销社的售货员,性格开朗,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不看外国小说,也不懂什么是华尔兹,但她会为我织毛衣,会在我下班晚了的时候,给我留一盏灯,一碗热汤。

我们结婚了,很平淡,也很安稳。就像我曾经对苏梅说的那样,过上了那种“安安稳稳”的日子。

再后来,儿子出生,国营纺织厂倒闭,我下了岗。为了生计,我东拼西凑,开了家五金店。生活像一个巨大的陀螺,抽打着我,让我不停地旋转,没有时间去回忆过去。

我以为,我已经把苏梅彻底忘记了。

直到十五年后。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天气很好。妻子晓玲心血来潮,说要给家里来个大扫除。我被她指挥着,爬上阁楼,去清理那些堆积多年的杂物。

阁楼里布满了灰尘,阳光从窄小的窗户里照进来,能看到无数飞舞的尘埃。我翻出了很多老旧的东西,我上学时的课本,儿子小时候的玩具,还有一些我早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破烂。

在一个旧皮箱的夹层里,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信封。

信封已经泛黄,边角也有些磨损了。上面没有写收信人,也没有贴邮票。

我的心,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我认得这个信封,更认得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

是苏梅的。

我的手开始发抖,几乎拿不稳那个信封。我不知道这封信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完全不记得收到过它。

我颤抖着,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同样泛黄的信纸。

“陈劲: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这座小镇很久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有很多话,当着你的面,我没有勇气说出口,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

那天在河边,你说要带我走。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有多么心动。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抛下一切,不顾一切地跟你走。

是你,让我在那个沉闷得快要发霉的夏天,重新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关心,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一种温暖的感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我那段灰色人生里,唯一的色彩。

但是,我不能。

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冲动,就毁掉你的人生。你还那么年轻,你的未来,应该是一片光明,而不是被我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所拖累。

那天在河边遇到张婶,并不是一个意外。是我丈夫李建军安排的。他早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告诉我,他已经申请了工作调动。他说,这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他的脸面。

我没有反抗。因为我知道,从我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权利。

这封信,我不知道该怎么交给你。或许,我会把它留在‘红玫瑰’的吧台,或许,我会托人转交,又或许,它会永远烂在我的行李箱里。

陈劲,忘了我吧。把我当成你青春里做过的一场短暂的梦。梦醒了,你还要继续你的人生。答应我,一定要找一个好姑娘,好好地生活下去。

不要为我难过。我会记得,在1997年的夏天,有一个叫陈劲的男孩子,为我买过桂花糕,为我淋过雨,也曾傻傻地,说要带我远走高飞。

这就够了。

苏梅”

信不长,我却看了很久很久。

眼泪,不知不觉地,已经打湿了信纸。那些被尘封了十五年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

原来,当年的一切,都不是意外。原来,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和痛苦。原来,她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所以才选择了放手。

我一直以为,是我们被命运无情地拆散了。现在我才明白,是她,用自己的牺牲,成全了我的人生。

“老公,你在上面干嘛呢?磨磨蹭蹭的!”楼下,传来了妻子晓玲的喊声。

“哎,就来!”我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应了一声。

我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好,放回信封,然后贴身收进了口袋里。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那个昏暗的阁楼。

当我重新回到楼下,回到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属于我的家里时,阳光正好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温暖而明亮。

晓玲正在哼着歌拖地,四岁的儿子在沙发上玩着积木。

我看着眼前这平凡而真实的一幕,心里忽然一片澄澈。

苏梅,谢谢你。

谢谢你,在那个我最贫瘠的年纪,给了我最盛大的一场梦。也谢谢你,在梦醒的时候,把我推回了现实。

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也让我懂得了什么是责任。

如今,我终于过上了你希望我过的生活。安稳,踏实,虽然平庸,但很幸福。

而你呢?十五年过去了,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不知道答案,或许,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但我会永远记得,1997年的那个夏天,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和那支,我们永远没有跳完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