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示:本站为天鹅湖票务官方授权演出订票中心,请放心购买。
你现在的位置:首页 > 演出资讯  > 舞蹈芭蕾

95后女孩出手,快失传的非遗都变爆款

发布时间:2025-10-27 14:33:20  浏览量:1

以人物为经纬

编织中国社会变迁图谱

江寻千有很多种身份。

在大众眼里,“追非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江寻千是第一位确山铁花女性传承人,能用上千摄氏度铁水打出壮观铁花;是一双巧手上下翻飞,能将粗粝通脱木脱胎为非遗通花草的手工匠人;是深入雨林,用舞蹈与神沟通的紧那罗舞学徒,更是社交媒体上,非遗领域的头部自媒体博主,每次更新都能在网上引起阵阵流量涟漪。

几乎每到一个新地方,每学习一项新技艺,江寻千的标签便会多上一个。

但不变的是,她一直是那个待在各色非遗传承人身边的学徒,她称他们为非遗老师,会付上或多或少的学费,和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日子。

江寻千

一个普通人想要学习一项非遗技艺,总有千万种办法,包括但不限于根据搜集到的资料自学。但江寻千还是更喜欢到“人”身边去,她始终认为大部分非遗技艺需要言传身教。

“我经常有这种经验,学习一项非遗,自学要经历无数次试错,会非常难,但到传承人身边,他(她)一点(拨),你就知道原来这个东西要这么做”,在接受南风窗专访时,她解释道。

何况,非遗技艺,总是和资料有偏差,出于这个原因,江寻千拍摄前很少写视频脚本,因为她无法预估实地学习一项非遗技艺时,会发生什么事,“它(非遗技艺)和想象中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她选择用一种“笨方法”,到人身边去,把自己作为方法,和非遗一起生活。

她总是说,非遗其实就是中国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它可以存在于生活的角角落落。

譬如,祈求自然庇护的需要,催生了紧那罗舞蹈;对新人花好月圆的美好祝愿,会转变为一对红艳艳的龙凤花烛。而生活里,非遗可以是陶瓷工艺的喝水杯,可以是榫卯结构的桌子,也可以是吃饭的筷子。

非遗技艺,诞生在人的需求里,是人与自然交锋的结晶之一,一个又一个的非遗,最终构成人的生活。到人的现实生活中去学,才能真正理解非遗的在地意义,而从中感知其魅力。

非遗由人创造生发,经人传承,因此,最终要落回到人的生活中,才能生存。

江寻千的院子里有一个常客,是一只常来讨要吃食的猫咪。它会大摇大摆地穿过整个院子,端坐在厅门前对着人叫。江寻千观察过,它脖颈上戴有红色项圈,应该是一只有主人的猫。

面对无端端闯入的小猫,江寻千不恼,反而要掏出家中小猫的口粮,分一口给它吃。她说,“它可能就是喜欢我家的饭。”

在这个院子里,江寻千养了七八只小猫,多数是收养的。它们如入无人之境,在草丛里、果树旁、沙发边穿梭,爬上桌子,把头埋进江寻千的杯子里喝水。她还是不恼,只是淡淡地说,“倒了换一杯就好。”

江寻千和小猫们

江寻千偏好一种自然的状态,譬如城市里的树园多卖能开花的“景观”树,江寻千就自己淘,在市场里浸了很久才栽下如今满院子的各色果树。如果要浇水,用上水管从院子这头浇到那头,都需要半小时。

种下的一棵棵果树,都有故事:青梅树是想酿青梅酒种下的,虽然种下后再没结过青梅;荔枝树今年结了很多果子,吃也吃不完;桂花树是江寻千特意挑的“丛生”桂花树,比起市面上那些被修剪得圆圆的桂花树,这颗带着些自然的野性。

“我喜欢没有被修剪过的姿态”,江寻千又向南风窗解释道。

江寻千在院子里

一面是温和感性,一面是偏执与野性,一体两面,都是江寻千。而这点,也淋漓尽致地呈现在她的非遗“事业”中。

关于非遗的“启蒙”故事,江寻千想从童年的电视机讲起。江寻千的爷爷是一个京剧迷,家中的电视机经常被调到戏曲频道,爷孙俩总是伴着咿咿呀呀的戏腔生活。小时候,江寻千只是觉得京剧的服饰很好看,“长大以后真正去学了,才发现京剧的魅力”。

非遗博主江寻千,人生中学的第一项非遗是京剧,而那时,她还没有成为“江寻千”,她叫刘雅睛,一个湖南妹子。

江寻千的京剧扮相

在只有花鼓戏的家乡,喜好没有找到可以生长的土壤。直到江寻千在工作后到广州,京剧的爱好才破土而出。过程,却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在二十一世纪头十年里,学习京剧的途径要么是世家传承,要么是戏曲学校。一个“半路出家”的普通人想要学京剧,很难在市面上找到一个专业机构。

只差一环,江寻千对想做的事情总是很执着。“我就在QQ群里搜索”‘广州京剧’,真的被我搜到一个群,叫广州青年京剧社。我就申请入群,对方拒绝了,说不好意思,他们是内部群,但对方又说,如果我想加入的话,可以周末来看一看。”

在广州青年京剧社学京剧的江寻千

突破口在坚持下出现,江寻千最终加入这个不收学费的票友组织里。17岁进入剧社,她学了6年京剧,从唱念做打开始,一点一点把自己拼成一个“算作入门”的刀马旦。这也是她此后学习每一项非遗时的样子。

“人很难长期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角色,(做非遗)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并非刻意而为之”。正如,在成为“江寻千”的那一刻,其实她也没有想要成为非遗博主“江寻千”,一开始她只是疑惑,为什么小时候总出现的糖画和棕编,渐渐消失在了长大后的世界里。

“为什么那么多好玩的、有意思的东西都不见了?”为此,她开始想学,学完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都叫非遗。

感性是驱动力,而一点对要做之事的偏执和一点不服社会修剪的野性,总是帮着她在难的事情里坚持下去。

学习一项非遗技艺不是一件易事,甚至它与资料记载的内容,可能存在偏差。看似简单的步骤里,总是藏着难以把握的细节。

江寻千还记得学习雕花蜜饯时的经历。想象中,这对有美术功底且已经学习过多项非遗技艺的她来说,应该是信手拈来的事,“我原本以为,就是在一块柚子皮上用柳叶刀雕刻出花纹,应该两三天就能拍完”。

等真正拿起柳叶刀,江寻千才知晓其中的难处。柚子的瓤非常软且涩,在没有找到好角度的情况下,柳叶刀在瓤里“走都走不动,更别说雕刻出各种花纹”,何况雕花稿子只存在工匠脑子里,“一笔没有雕好,形状就歪了,不准了”。

江寻千在怀化靖州岩脚侗寨学习制作雕花蜜饯

面对要做的事,江寻千有的是耐性,也不想得过且过。

这个原本设想两三天就能拍完的非遗视频,最终花费了江寻千半个月。这样的时长,还是在她每天雕同一片花纹,拢共雕了一百多片的前提下才达成的。有段日子里,江寻千连午休做梦都在雕花。

但学习非遗技艺时要破除的障眼法,却不止这一项。有时,自己的大脑和眼睛也会欺骗自己。

江寻千

通草花比假花更逼真,但做起来却十分耗费心血,两个月时间,只能做出来一朵头饰。为了做出永不凋零的“鲜花”,在制作通草花时,江寻千在旁侧摆了一盆真正的菊花用以校色、校形。

很快她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用眼睛去观察花朵嫩芽的颜色,会发现它的高光是偏黄,暗是偏蓝的,对照着眼睛看到的去调颜色并上色后,瞧着是和真花挺像的,但把叶子摘下来放在上色的通草叶子处却会发现,两者颜色天差地别”。

江寻千意识到,人所看到的嫩芽颜色,其实是经过自身眼睛和大脑“加工”的,“其实这片叶子只有固有色,我们所看到的颜色变化来自光的折射、环境色和高光偏色。”

给通草花染色的江寻千

在江寻千看来,通草花非常有魅力的一点便在于其以假乱真,所以她同样没有停步于“差不多就行”。

为了“对抗”眼睛和大脑对颜色的自动处理,江寻千想了一个办法:在调色时把真叶子摘下,把真假两片叶子贴在一起进行调色,直到两者颜色能够完全融合。

追根究底,江寻千破除所谓障眼法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专注,直至进入心流状态。学艺时,她会让“学”这一件事填满自己的脑袋,“有时候吃饭,会吃着吃着就突然做起动作”。

从苗族银饰到通草花,做了越来越多非遗物件之后,江寻千逐渐发现手工类非遗技艺有触类旁通之处。她觉得,这其实是一个驯服材料和工具的过程,只是不同非遗技艺所用的材料性质不同,使得塑型材料的办法也不同。

江寻千制作的苗族银饰

看起来毫不相关的技艺,内核是相似的,苗族银饰是把银片用钢捶打成花瓣,绒花是把蚕丝搓好再夹扁修剪成花瓣,通草花是用手指把湿润的通草纸片捏成花瓣。

当不同的材料在手上拥有了不同的姿态时,力量感也慢慢从指尖开始传递到心脏。江寻千觉得自己更自信了,“慢慢的积累之后我会觉得,只要是我想做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但理解非遗,只是理性上的驯服还不够。和非遗老师相处的瞬间里,藏着更多与非遗有关的秘密。传承非遗,不只是要驯服、扮演,而是要读懂它。

和传承紧那罗舞的昆弄相遇在云南时,江寻千隐约感知到,对方身上就投射着紧那罗的精神,即使不戴着紧那罗的面具,昆弄也带着率真和神性。“(昆弄)老师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江寻千说到。

生活里,昆弄只是一个居住在云南村落的农民,他养鸭子、马蜂、松鼠、鹦鹉等各色动物,会出现在农用三轮车上,会出现在地里,但如果戴上面具,穿上神鸟羽衣,翩翩起舞为人与神进行沟通时,他就变成了那个能为这片土地人民遮风避雨的神明。他是会怒会笑的普通人,但同时也是包容一切的神明。

昆弄和江寻千

所以,昆弄也会“庇护”前来学艺的江寻千。在拍摄学艺片段时,江寻千想要更多呈现云南的地域特色,于是重新找了拍摄点,但这个拍摄点距离昆弄住所,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我就问老师说,你想不想去旅游?”

江寻千还记得,当时的昆弄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因为他还有很多小动物要照顾。“我就哄他,我说,老师求求你了,你跟我去,你不跟我去我们怎么办呢?”江寻千回忆道。在这句话之后,昆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了行。

昆弄教江寻千紧那罗舞

当晚回到住所时,因为还没完全学完神鸟舞,江寻千就与他道别明天见,“老师说,最好还是不要见了,我又说不行,明天去找你。他就说,再说咯,回头还要说句,累死也没人心疼你。老师总是嘴上骂骂咧咧,实际上还做饭给我们吃”。

这或许就是神使。江寻千觉得,刀子嘴豆腐心的昆弄,最终还是会庇佑这个远道而来的“徒弟”。

在云南的村庄里,江寻千雕琢紧那罗面具,用颜料给神鸟羽衣画上羽腾,也能戴着沉重的架子,在呼吸不畅的情况下起舞。她依然可以驯服这些工具,把形学个七七八八。

跳紧那罗舞的江寻千

可是,其神韵,又在哪里呢?疑惑的时候,江寻千的非遗老师昆弄告诉她,不是模仿,而是要相信,相信自己就是神。

“其实你觉得面具的作用是什么呢?”在采访中,江寻千反问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我戴上紧那罗的面具,好像就真的不是我了,而是紧那罗”。感它所感,知它所知,最终做它所会做之事,才是要义。

江寻千自然地串联起学英歌舞时的记忆。彼时她脸上画着颜料,穿着浅绿色的服装,扮演《水浒传》中女性英雄。面具,此刻是脸谱。

跳英歌舞时的江寻千

参加第一场英歌舞线下活动前,江寻千曾非常紧张,“因为我虽然已经学了好几个月,但是还没有和队伍完全合过,怕跟不上队形变化”。为了缓解紧张,她选择在正式的直播前,悄悄加入队伍在小村庄的一次演出。

正式进到队伍里表演,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演出,自己也不是一个表演者,而是一场游神活动中的“神”。

她和队伍走街串巷,经过一张张摆满贡品的桌子,老奶奶们拿香对着队伍祭拜之时,在漫天的烟雾中,江寻千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信仰的一部分,他们拜的不是我,而是我扮演的角色”。

那天,她从早上7点一直跳到中午12点,却没有感觉到累。

跳英歌舞的江寻千

江寻千觉得,有些非遗,比如英歌舞和京剧,它们的舞台在线下,生命力活跃在民间生活里,而非在电视或手机里。当它们离人和生活非常近的时候,才能让参与者和观众真正感知其震撼人心之处,以及它们背后的精神意涵。

譬如,紧那罗舞是靠山吃山的人们,为了祈求山林的庇护,而编织的祈福神鸟舞;而英歌舞,亦是人们祈求风调雨顺,驱鬼逐疫的一种仪式。

人,只是因为想要有更好的生活,而创造了他们,人聚集在一起,把祈愿凝聚在一起,向上苍求索。于是,今时今日身处流传百年仪式的江寻千,才能够观察到,感知到:“当锣鼓敲响的时候,人就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了,这是民族凝聚力和民族认同感”。

江寻千始终想要传递的是,非遗并没有那么大家想象中那么“高雅”,也不是手工艺,而是中国人生活的一个部分,就像“学做陶瓷的年轻人们,其实学的时候也没有非遗这个概念,(有些)只是觉得泥巴好玩”。

“所以我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非遗的传承者”,她又补充道。

江寻千想做的还有更多,她不想只是自己学。

作为千万粉丝级别的自媒体博主,她觉得把那些濒危的非遗带到台前来,让更多人认识它们的魅力,让非遗老师们过上好生活,是自己的一种责任。

但是消亡的故事已经被说了太多次,江寻千需要为不同的非遗,量身定制不同的“故事”,创造与大众之间的更多连接。而她自己,就是方法。

“所以我宣传非遗的时候一定要自己去学,我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学的过程中去感受,这项非遗技艺它精华点在哪,难点在哪,我觉得这样观众也比较容易接受”。

学习打铁花的江寻千

江寻千观察过,许多非遗传承人做的视频,内容考究,用词专业,但专业有时也意味着理解门槛,“在一些他们(传承人)觉得非常正常的事情,其实对我们普通人来说,细节都非常难”。

于是,比起学习非遗技艺,反而是视频拍摄和剪辑更花费江寻千的时间。她常常要从视频里跳脱出来,把自己变成一个观众,以审视是否已经在繁杂的信息中,筛选出年轻人感兴趣的部分,是否已经简化了枯燥的部分,是否能够让非遗与观众连接起来。

棕编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与大多数人生活无联系,且大多数人也无法购买的前提下,到底如何才能触发观众对棕编的兴趣呢?江寻千和团队最终找到了一个办法,“后来我们拿棕编去拍照,它非常出片”。

拿着火壶的江寻千

这是棕编在现代生活中的一个落点,而江寻千想在视频作品中体现的,就是非遗在我们的现代生活中,可以扮演怎样的角色。

一个小小的落点,有时就能提升濒危非遗活动传承下去的几率。“就像打铁花,以前是一个娱神活动,现在各大景区都有它,大家都爱看,已经变成了我们生活的一个部分”。

在学了越来越多非遗技艺之后,江寻千意识到,许多非遗之所以濒危,关键问题还在于,它在现代生活中,失去了落点,“就像龙凤花烛,是以前洞房时候的用品,但现在大家都过西式婚礼,那就不再需要它了。”

江寻千复原的龙凤花烛

要传承非遗,“只告诉大家这个非遗技艺快消失,没有用”,江寻千思忖着,要有更多人因为非遗而过上更好的生活,催动更多人从事非遗技艺行业,才能让非遗传承下去。

但这是个陈年旧疾。江寻千明白,自己所做的一两个视频仅仅只能起到让观众认识非遗的作用,而无法改变非遗传承的现状,无法改变传承人的生活。但她还在坚持着,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非遗带来一点点希望。

成为非遗博主之后,江寻千的工作和生活已经完全融入一起,几乎不存在真正的下班时刻。但凡有一天空闲下来,没有在学习或者工作,她就会非常焦虑。

焦虑情绪来源于“时间不够”。她数过,光是被选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遗名录的中国非遗项目,就有44个,“其余大大小小有好几千项,如果说我一个月能学一项,一年也只能学12个,我今年28岁,算起来时间不够”。

江寻千画的糖画

江寻千还记得,早期当博主时,网上还没有“非遗”这个赛道的说法,直至自己成为非遗头部自媒体之后,她留意到,有越来越多的博主加入非遗传播行列。

她并没有将同追非遗的博主们,当作所谓互联网中“非遗赛道”里的竞争对手。在江寻千看来,大家并非在争夺赛道里的流量,而只是在共同努力,一起做同一件事。有人与自己齐头并进,她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互联网中开始有声音,他们指责博主们是为了流量才进入非遗赛道,实则是假装热爱。

江寻千看得很开,因为流量并非洪水猛兽, “博主们想拍出流量更多的视频,我觉得这种想法没有错。做自媒体,肯定需要流量,(博主们)当然要流量更好,影响力更大,才能让更多人看见非遗。”。

江寻千和她雕的冰雕龙

就像在江寻千学艺陈楼糖瓜之后,这个非遗食品最终因为千万级别博主的流量而重回大众视野,传承人手工制作的食品,销量暴涨。即使,看客们并不需要在过年时用糖瓜上供灶王爷,以希灶王爷上天述职时能够言好事,为人求平安。大家只是看到了,被江寻千的视频打动了,想尝尝糖瓜到底是什么味道。

看见,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如果越来越多人,因为相信做非遗,相信非遗能让生活变得更美好,而加入这一行列,江寻千觉得再好不过。

“君子论迹不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