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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瘫痪婆婆两年后,我想回娘家,丈夫怒问:你走了我妈谁来照料

发布时间:2025-10-27 18:48:31  浏览量:5

两年。

整整两年。

时间这个东西,有时候像指缝里的沙,抓不住,一晃就没了。

有时候,又像钝刀子割肉,一分一秒都清晰得让人发疯。

对我来说,这两年,就是后者。

房间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消毒水的气味是基调,霸道地占据着每一个角落,试图掩盖一切。

但它盖不住的,是药味,是老人身上那种特有的、带着点尘土和衰败的气息,还有,就是排泄物隐约的、让人羞耻的酸味。

我曾经对气味很敏感。

现在,我的嗅觉好像被磨平了,什么都闻得到,又好像什么都闻不见了。

就像我的生活。

什么都在发生,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每天早上五点半,天还没亮透,窗外只有一点灰蒙蒙的光。

我准时醒来,不用闹钟。

身体的生物钟比瑞士手表还准。

第一件事,是侧耳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婆婆的呼吸声。

平稳,带着轻微的痰音,像一台老旧的风箱,呼,吸,呼,吸。

只要这声音还在,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就能暂时落回原处。

然后,我起床,动作很轻,怕吵醒身边睡得正沉的丈夫。

他太累了。

这是他常说的话,也是我安慰自己的话。

洗漱,进厨房,淘米,煮粥。

粥要煮得烂烂的,不能有一点米粒的形状,要像糊糊一样。

这样才好从胃管里打进去。

做完这些,就该给婆婆翻身了。

她全身瘫痪,一个姿势躺久了,会长褥疮。

那东西一旦长出来,就是个无底洞,烂掉的肉,怎么也好不了。

我见过一次,在医院里,隔壁床的老人,背上一个碗大的窟窿,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我吓坏了。

从那以后,我每隔两个小时,就给她翻一次身,白天,晚上,雷打不动。

她的身体很沉,不是那种胖的沉,是完全没有生命力的、死气沉沉的重。

我得用上全身的力气,先把她往床边挪,再把她侧过来,在她背后垫上枕头。

这个过程里,她不会有任何反应。

只有那双眼睛,浑浊的,偶尔会跟着我的身影转动一下。

我不知道她清不清楚我是谁。

医生说,她的大脑也受损了,认知模糊。

有时候,我会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妈,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眼珠动一下,嘴巴微微张开,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就是擦洗,换尿布。

温热的毛巾擦过她干瘪的皮肤,那些皮肤像老树的皮,布满了褶皱和斑点。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不觉得脏,也不觉得累,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

做完这一切,天就亮了。

丈夫也该起床了。

他会走进房间,站在床边看一会儿,说一句:“辛苦了。”

然后他去洗漱,上班,像一阵风。

这个家,就又只剩下我和她。

还有那台制氧机,嘶嘶地吐着气,日夜不休。

粥好了,我用针管一点点抽出来,再一点点推进胃管里。

这个过程很慢,需要耐心。

我常常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两年里,看着它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树下的孩子换了一波又一波。

他们笑,他们跑,他们哭。

他们的声音像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

有时候,我会想,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哦,对了,我以前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

我喜欢画画,我的桌子上,曾经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画笔。

我还喜欢养花,我们那个小小的阳台上,曾经开满了太阳花和玛格丽特。

现在呢?

我的手上,只有消毒水和药膏的味道。

我的阳台上,晾着的,是婆婆的尿布和床单。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重复,单调,没有尽头。

我不再和朋友联系,因为她们聊的话题,我插不上嘴。

新上映的电影,网红的餐厅,出国旅行的计划。

这些都离我太远了。

我的世界,只有这个六十平米的房子,和床上那个不会说话的婆婆。

我也不再看镜子。

我怕看到自己那张蜡黄的、没有表情的脸。

怕看到自己眼里的那片死水。

直到那天。

那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亮堂堂的光斑。

空气里有细小的灰尘在飞舞。

我正在给婆-婆按摩腿。

她的腿已经严重萎缩,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医生说,多按摩,能促进血液循环。

我一下一下地捏着,力道均匀。

电视里放着一个旅游节目,介绍的是云南。

蓝得不像话的天,大朵大朵的白云,还有一望无际的花海。

主持人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我的手,突然就停住了。

诗和远方。

多好听的词啊。

我有多久没见过远方了?

我的远方,就是从卧室到厨房的这十米距离。

我的诗,就是婆婆平稳的呼吸声。

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像一根尖锐的刺,猛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想回家。

不是这个家。

是回我爸妈家。

我想闻闻我妈做的红烧肉的味道。

我想躺在我自己那张小床上,睡一个整觉,一个不被闹钟和责任惊醒的觉。

我想,哪怕只有一天,就一天,做回我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它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生长,缠绕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那天晚上,丈夫回来。

我给他盛好饭,坐在他对面。

他一边吃饭,一边刷着手机,头也不抬。

“今天妈怎么样?”他照例问。

“老样子。”我照例答。

饭桌上,只有他划动手机屏幕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轻响。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

他的脸上,也添了疲惫和沧桑。

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好像从婆婆倒下的那天起,我们就只剩下责任和义务了。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想……我想回家住几天。”

他的手指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诧D异。

“回家?回哪个家?”

“回我爸妈家。”我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他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机。

“好端端的,回娘家干什么?你爸妈出什么事了?”

“没有,他们挺好的。我就是……就是有点累了,想回去歇歇。”

“累?”

他重复着这个字,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腔调。

“谁不累?我上班不累吗?我在外面挣钱养家不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打断我,“你现在不上班,不用挤地铁,不用看老板脸色,就在家待着,有什么好累的?”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在他眼里,我这两年的付出,就是“在家待着”。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我照顾妈,两年了。”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你辛苦了。”他说,语气里却没什么诚意,更像是一种敷衍。

“我想休息一下,就几天,可以吗?”我近乎乞求地问。

他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你走了,我妈谁来照顾?”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捅进了我的心脏。

你走了,我妈谁来照顾?

不是“咱妈”。

是“我妈”。

原来,从始至终,这只是他的妈妈,是他的责任。

而我,只是那个负责执行这个责任的工具。

我看着他愤怒的脸,突然就不想再解释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在那一刻,都化成了一种巨大的悲哀。

我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绝望到极点的,带着哭腔的笑。

“是啊,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妈呢?”

我站起身,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卧室。

我打开衣柜,拿出那个已经落了灰的行李箱。

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很少,几件衣服,几件洗漱用品。

这个家里,属于我的痕迹,原来这么少。

他跟了进来,站在门口,声音里充满了警告。

“林晚,你别闹了!把东西放回去!”

我没有理他,继续往箱子里塞衣服。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你就别再回来了!”他开始咆哮。

我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我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我站起来,拖着箱子,和他擦肩而过。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我走到了婆婆的房间门口。

我推开门。

房间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婆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走到床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妈,我走了。”

她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是看向我。

我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我帮她掖了掖被角,就像过去七百多个日夜里,我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然后,我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玄关处,他堵在门口,眼睛通红。

“你真的要走?”

“是。”

“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因为我说了你几句?”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是啊,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着我惨白的脸。

我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箱子的轮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心里的那个窟窿,太大,太深,眼泪根本填不满。

走出小区,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去哪?

我报了我爸妈家的地址。

那个我离开了许多年,却永远是我避风港的地方。

车子开动了,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霓虹灯,像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我的手机响了。

是他的电话。

我按了静音,把手机扔在旁边的座位上。

它就那么亮着,一遍又一遍,固执地,不知疲倦地。

就像我过去那两年的生活。

回到爸妈家,已经是深夜了。

我妈被我开门的声音惊醒,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我拖着行李箱,她愣住了。

“晚晚?你怎么回来了?这么晚了……跟小张吵架了?”

我看着我妈,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和眼里的担忧,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决了堤。

我扑进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这两年的委,这两年的隐忍,这两年的绝望,好像都要在这一刻,全部哭出来。

我妈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怕,有妈在呢。”

那天晚上,我睡在自己小时候的床上。

床不大,被子上有阳光和肥皂的味道。

我睡得很沉,很沉。

没有梦,没有惊醒,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屋子里暖洋洋的。

我妈在厨房里忙活,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

我有多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的觉了?

我有多久,没有闻到过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味道了?

我起床,走出房间。

我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我,他推了推老花镜。

“醒了?快去洗洗,你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笑。

“快来,尝尝妈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我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排骨,可乐鸡翅,清蒸鱼。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傻孩子,哭什么。”我妈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快吃,都凉了。”

我夹起排骨,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是我记忆里最熟悉的味道。

真好吃。

好吃到想哭。

吃完饭,我爸妈也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陪着我,看电视,聊天,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下午的时候,我回到了我的房间。

书架上,还摆着我上学时的书和画册。

我打开画册,里面是我以前画的画。

风景,人物,静物。

笔触虽然稚嫩,但每一笔,都充满了热爱。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画。

那个爱画画的女孩,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的手机,一直很安静。

他没有再打电话来。

也好。

就这样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陪我妈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帮她摘菜。

下午,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g洋的,舒服得让人想打盹。

我爸妈家的阳台上,也养了花。

长寿花,蟹爪兰,还有一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

我妈说:“你以前最喜欢摆弄这些,现在都归我管了。”

我看着那些花,心里某个干涸的地方,好像被一点点浸润了。

我开始尝试着,重新拿起画笔。

我买了一套新的水彩颜料,一个画板。

我不知道该画什么。

我就坐在阳台上,画那些花。

一开始,我的手很生。

线条是抖的,颜色也调不好。

画出来的东西,一塌糊涂。

我有些气馁。

我妈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慢慢来,不着急。都两年没画了,手生是正常的。”

是啊,两年了。

我的人生,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滞了整整两年。

现在,我要重新启动它,自然需要一个过程。

我不再强求自己要画得多好。

我只是画。

画阳光,画叶子,画天上的云。

画我眼睛里看到的一切。

渐渐地,我的手不抖了。

我能调出我想要的颜色了。

画画的时候,我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些在脑子里盘旋不去的、关于婆婆的房间的记忆,那些消毒水的味道,那些沉重的呼吸声,好像都暂时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颜色,光影,和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一个星期后,他打来了电话。

是我妈接的。

我听到我妈在客厅里说:“……她挺好的,在我们这儿呢……嗯……好,我跟她说。”

我妈拿着手机走进来,递给我。

“小张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喂。”

“……是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一丝沙哑。

“嗯。”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我能听到他那边传来制氧机的声音,嘶嘶的,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终于开口。

“我不想回去。”我说。

“林晚!”他的声音又开始不耐烦,“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一个星期了,气也该消了吧?”

我没有说话。

“我这一个星期,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妈,我都快累死了!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他开始抱怨。

“饭做不好,她不吃。”

“给她翻身,我腰都快断了。”

“昨天晚上,尿布没换好,漏了一床,我折腾到半夜!”

我静静地听着。

这些,不就是我过去两年的日常吗?

原来,他也会觉得累,也会觉得烦。

“你赶紧回来吧。”他说,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这个家,还是我妈?

我突然很想问他。

但我没问。

“我说了,我不想回去。”我重复了一遍。

“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他怒了,“我告诉你,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在那里。

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麻。

我妈走过来,拿过我的手机,叹了口气。

“晚晚,别往心里去。他也是急了。”

我摇了摇头。

“妈,我没错。”

我没错。

我只是累了,我只是想喘口气。

我只是想找回我自己。

这有错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又回到了那个房间。

房间里很黑,没有开灯。

我看不清婆婆的脸,只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我像往常一样,去给她翻身。

可是,我怎么也搬不动她。

她的身体,像山一样重。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急得满头大汗。

然后,我听见她开口说话了。

她的声音很清晰,她说:“晚晚,你走吧,别管我了。”

我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浑身是汗,心跳得飞快。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再也睡不着了。

我坐在床上,想着那个梦。

婆婆她……是不是也希望我离开?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回去了。

至少,现在不能。

又过了几天。

他没有再打电话来。

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我每天画画,看书,陪我爸妈散步。

我脸上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我妈说:“这才像我闺女的样子。”

那天,我正在画画,我妈突然走进来,表情有些凝重。

“晚晚,小张刚才打电话来了。”

“他又说什么了?”我头也没抬。

“他说……你婆婆进医院了。”

我的手一抖,一滴颜料滴在了画纸上,迅速地晕染开来。

我抬起头,看着我妈。

“怎么回事?”

“说是……肺部感染,挺严重的,在抢救。”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虽然我离开了那个家,虽然我对他很失望。

但是,婆婆是无辜的。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

我照顾了她两年,我们之间,没有多少言语交流,但那种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我放下画笔,站了起来。

“我要去医院看看。”

我妈点了点头。

“去吧,应该的。我陪你一起去。”

我和我妈赶到医院的时候,他正蹲在抢救室门口,双手抱着头,样子很颓丧。

他旁边,还站着他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姑姐。

看到我,大姑姐立刻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你还知道来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把一个瘫痪的老人扔在家里,自己跑回娘家享福!我妈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引得走廊里的人都朝我们看过来。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他面前。

“妈怎么样了?”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

“还在里面,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突然没有了恨。

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我们都在这场漫长的消耗战里,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大姑姐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数落我。

“当初我弟娶你,真是瞎了眼!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我妈白对你那么好了!”

我妈听不下去了,挡在我面前。

“亲家,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女儿照顾了你妈两年,两年啊!她是怎么过来的,你们知道吗?她也是人,她也会累!”

“累?谁不累?当人家儿媳妇,照顾婆婆不是应该的吗?”大姑姐不依不饶。

“应该的?法律规定了吗?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呢?你们做儿女的,这两年来看过几次?出过一分钱吗?”

我妈的话,像一把刀子,戳中了要害。

大姑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两年,大姑姐除了逢年过节,提着点水果来坐坐,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就再也没出现过。

至于钱,更是一分没给过。

她总说,她家里也困难,她也有自己的婆婆要照顾。

现在,她却站在这里,理直气壮地指责我。

何其可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我们都围了上去。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他急切地问。

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们尽力了。病人年纪大了,身体底子太差,送来得也晚了点……准备后事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大姑姐开始嚎啕大哭。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是因为解脱吗?

还是因为,那个我照顾了两年的人,那个用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的人,就这么没了?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地带走了。

婆婆的后事,办得很简单。

他一直很沉默,像个木偶一样,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大姑姐哭了几场,就开始和亲戚们商量葬礼的细节,讨论着收到的份子钱该怎么分。

我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一切。

我觉得很荒诞。

那个老人在床上躺了两年,无人问津。

现在她死了,所有人都冒了出来,扮演着孝子贤孙的角色。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

我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我看着婆婆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她,很年轻,烫着卷发,笑得很灿烂。

那是我不认识的她。

我认识的她,只有躺在床上的,沉默的,衰老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给她擦身的时候,发现她的腋下有一道很长的疤。

我问过他,那是什么。

他说,是她年轻时生了场大病,做手术留下的。

他还说,她以前很爱美,很爱跳舞。

是啊,她也曾年轻过,也曾美丽过,也曾有过自己的梦想和人生。

可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人生,只剩下那张床了。

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都散了。

家里,又恢复了冷清。

我帮着收拾东西。

婆婆的房间,需要清空。

她的衣服,她的用品,都要处理掉。

我打开她的衣柜。

里面挂着几件她生前穿的衣服,都洗得很干净。

柜子的最底下,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我问他,钥匙在哪里。

他说不知道,可能早就丢了。

我找了一把螺丝刀,把锁撬开了。

盒子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一些老照片,一本日记,还有……一双小小的,红色的舞鞋。

舞鞋已经很旧了,皮子都开裂了。

但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爱惜它。

我拿起那本日记。

日记本的封皮已经泛黄了。

我翻开。

里面的字迹,娟秀,有力。

是婆婆年轻时候写的。

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

今天单位发了新布料,她给自己做了条新裙子。

今天和他,也就是我公公,去公园跳舞了,很多人都夸她跳得好。

今天儿子,也就是我丈夫,第一次开口叫妈妈,她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

一个鲜活的,爱美的,热爱生活的女人,从那些字里行间,慢慢地走了出来。

我翻到最后几页。

字迹开始变得潦草,无力。

那是她生病后的记录。

“……今天,医生说,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不信。”

“……腿没有感觉了,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我好怕。”

“……小张(我丈夫的名字)说,要给我找个保姆。我说不用,我不想拖累他。”

“……他给我娶媳*妇了,那个女孩,叫林晚。长得很干净,眼睛很亮。就是太瘦了。”

看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

原来,她知道我的名字。

她还觉得我眼睛很亮。

我继续往下看。

“……晚晚是个好孩子。她照顾我,很细心。比我亲闺女还细心。就是,我看她,一天比一天不开心。她不笑了。”

“……她以前,是不是很爱笑?我好像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总是笑的。”

“……我拖累了她。我把她困在了这个房间里。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她应该去画画,去养花,去笑。”

“……如果有一天,我能说话,我想跟她说,‘晚晚,你走吧,别管我了’。”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一滴一滴,砸在泛黄的纸上,晕开了墨迹。

原来,我的梦,是真的。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我的付出,知道我的不开心,知道我被困住了。

她也想让我离开。

我抱着那本日记,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这两年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找到了出口。

不是因为丈夫的不理解,不是因为大姑姐的刻薄。

而是因为,我照顾的这个人,她懂我。

这就够了。

他走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愣住了。

他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日记。

他看着,看着,眼圈也红了。

他蹲下来,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他的声音,哽咽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妈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

这个拥抱,迟来了两年。

但好在,它还是来了。

婆婆的房间,很快就清空了。

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

制氧机也搬走了。

家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我和他,都有些不习惯。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我的人生,好像突然多出了一大块空白,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填满。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他提议,“去旅游,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起了那个电视节目。

云南,花海,蓝天,白云。

“好。”我说。

我们把房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我们没有做任何攻略,买了两张去昆明的机票,就这么走了。

下了飞机,昆明的风,是暖的,湿润的,带着花草的香气。

和我们那个北方城市的干燥,完全不同。

我们租了一辆车,一路向西。

我们去了大理,在洱海边住了几天。

每天,我们就坐在客栈的院子里,看着苍山,看着洱海,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待着。

我们去了丽江,在古城里闲逛。

石板路,小桥,流水,人家。

时间,在这里,好像变慢了。

我们去了香格里拉,看到了雪山和草原。

天,蓝得像一块巨大的宝石。

云,低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

但我们的心,好像在慢慢地靠近。

有一天晚上,我们住在一家藏民的客栈里。

晚上,院子里升起了篝火。

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他拉着我的手,也加入了进去。

我不会跳,动作很笨拙。

但他一直拉着我,带着我。

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光。

他笑了,我也笑了。

那一刻,我好像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我爱上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们旅行了一个月。

回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换了一个人。

皮肤晒黑了,但精神,却前所未有地好。

回到家,推开门。

房子里,还是我们离开时的样子。

只是,少了一个人的气息。

我走到阳台。

我以前养的那些花,因为没人照顾,都枯死了。

只剩下空空的花盆。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

“我们重新种吧。”他说。

“好。”

第二天,我们去花市,买了很多花。

太阳花,玛格丽特,还有我最喜欢的栀子花。

我们一起换土,施肥,浇水。

把那个小小的阳台,又一次装点得生机勃勃。

我还重新拿起了画笔。

我报了一个周末的绘画班。

我想把我的基本功,再捡起来。

他很支持我。

每个周末,他都开车送我去,再接我回来。

他会站在画室外面,透过玻璃窗,看我画画。

有时候,他会给我带一杯我喜欢喝的奶茶。

我们的生活,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不,不对。

不是回到过去。

是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一段建立在理解和尊重之上的,新的生活。

有一天,我画了一幅画。

画的是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个窗户。

窗外,是一棵开满了花的树。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洒在床上。

床上,没有人。

但是,那束光,很暖,很亮。

我把画拿给他看。

他看了很久,说:“画得真好。”

他顿了顿,又说:“晚晚,谢谢你。”

我知道,他谢的,不是这幅画。

他谢的,是我那两年的付出。

是我,陪着他的母亲,走完了最后一程。

我摇了摇头。

“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她,用她最后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

也教会了我,如何在爱和责任里,找到自己。

谢谢她,让我明白,离开,不是为了逃避。

而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后来,我把那本日记和那双红色的舞鞋,一起收了起来。

放在了我们卧室的柜子里。

我希望,我们都能记住那个爱美的,热爱生活的女人。

也记住,她留给我们最后的,关于爱与自由的课题。

我的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

我找了一份和设计相关的工作,虽然是从最基础的做起,但我很开心。

每天,我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下班后,他会来接我。

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回家做饭。

我们会聊公司里的趣事,会讨论晚上看什么电影。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样,过着平凡,但温暖的日子。

阳台上的栀子花,开了。

白色的花瓣,在绿叶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风一吹,满屋子都是香气。

我常常想,如果婆婆还在,她看到这些花,会是什么表情?

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觉得很香,很好看?

我没有答案。

但我知道,她一定希望我,像这些花一样。

自由地,热烈地,绽放。

而不是被困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慢慢枯萎。

那天,是婆婆的忌日。

我和他,一起去墓地看她。

我们带了一束她最喜欢的百合花。

墓碑上,还是那张她年轻时笑得很灿烂的照片。

我把花放在墓碑前,蹲下来,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尘。

“妈,我们来看你了。”

“我们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阳台上的花都开了,很香。你应该会喜欢的。”

……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阳光很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下来。

有风吹过,带来了远处青草的味道。

我突然觉得,死亡,或许并不是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

婆婆她,一直都在。

在我们心里,在我们未来的生活里。

她用她的离开,换来了我们的新生。

我想,这大概,就是家人真正的意义。

不是捆绑,不是拖累。

而是,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希望对方,能过得更好。

回家的路上,车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

“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突然问他。

“你说,人走了以后,会去哪里?”

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不知道。可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吧。”

“那你说,妈会是哪一颗?”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着我,笑了。

“最亮的那一颗。”

是啊。

最亮的那一颗。

永远在天上,看着我们,指引着我们。

车子继续往前开。

前面,是回家的路。

路的两旁,是这个城市熟悉的风景。

我知道,路的尽头,有我们的家。

一个有花,有画,有笑声,有爱的家。

一个,我们重新建立起来的家。

而这一次,我们谁都不会再轻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