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卷与酒宴间的千年回响
更新时间:2025-03-11 18:35 浏览量:2
晚唐的月光浸透扬州节度使西园的雕梁画栋,一场奢华无比的夜宴正在举行。
美酒佳肴已经不是重点,满屋子莺莺燕燕翩翩起舞,一曲《杜韦娘》正随着琵琶弦缓缓流淌。
二十四盏鎏金博山炉腾起袅袅青烟,将节度使李绅鬓角那支赤金步摇映照得灼灼生辉。
这位昔日的悯农诗人,此刻正倚着沉香木榻,看美人纤指拨弄着箜篌,玉珠落在锦瑟上叮咚作响。
李绅目光轻移,看到席间一位客人刘禹锡的眉宇间似乎紧锁着什么,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向旁边一位美丽的歌姬轻轻的招了招手,让她去好好陪陪刘禹锡,尽量把他哄得开心一点。
这名歌姬是个很通透的人,她深知刘禹锡文采出众,声名远扬,于是一边给斟酒一边用温软的吴语请他给自己做一首诗。
想博得才子开心,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一展才华。
刘禹锡略微思索了一下,要来纸笔,顷刻间,一首《赠李司空妓》一挥而就。
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
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可惜的是,此时李绅正沉溺在莺歌燕舞和佳肴美酒中。
二十年前,李绅也曾经是一个体恤底层老百姓的热血青年。他曾经站在郓州城郊的稻田里,目睹农人佝偻着背在垄间的烈日下穿行,锄刃划破土壤的声响混着粗重的喘息,惊飞了躲藏在禾苗间觅食的麻雀。
那些凝结在诗句里的悲悯,原是来自血脉深处的震颤。他的父亲曾任乌程县令,可惜英年早逝,那时他只有五岁。他目睹过田庄里收租账本昼夜不息地翻动,田埂上老农却连糟糠都难以裹腹。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李绅那时候的短诗,成为了千古悯农格言。
命运的齿轮转动得迅疾如飞。当科举榜单上“李绅”二字赫然在目,曾经目睹饥馑的诗人在经历几次宦海沉浮,他也开始摆烂,在豪宅里广蓄歌姬,奢靡无度。
“司空见惯浑闲事”的诗句自笔端落下时,带着苏州刺史满腔的郁结。这位曾写下“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的诗人,看着满桌猩唇皓齿,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田间捶打草绳的少年。
而李绅依然举着镶嵌玛瑙的酒樽,听歌姬唱着新谱的《杨柳枝》,全然不觉珠翠绕梁间飘散着百姓饿殍的哀鸣。
历史终是公正的记事者。当李绅的灵柩被抬出扬州城门时,那些受过他酷吏之刑的百姓沿途抛洒纸钱,如同大雪纷飞。曾经写下“悯农”格言的诗人,最终被钉在了封建官僚体系的耻辱柱上。他的子孙再不能踏入仕途,就像被他践蹋过的农田再难长出金黄的麦穗。
千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咀嚼着“粒粒皆辛苦”的教诲,“司空见惯”这个成语仍在提醒着世人:有些底线一旦逾越,再华美的诗篇也会变成刺向人心的利刃。
那些在稻花香里孕育的赤子之心,若被权力与欲望蒙蔽,终将在酒色灯影中化作齑粉。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感谢您的赏读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