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

更新时间：2024-09-20 05:12  浏览量：3

村里唯一的舞娘，我所知悉的唯一一位舞娘。年龄已经50多了，但是身材容貌依旧不亚于30岁的少妇。只是脸蛋经过农村风土的侵蚀，稍许干燥起皱了一点。皮肤不再白嫩细腻，像黑土地一样，黝黑黝黑的。但是谈吐举止，却与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完全不一样，当她堆在人群里，一眼便可以辨别出。从她身上散发的气质，与生俱来的，怎么模仿都是模仿不来的。

怎么称呼她呢？老人们称她，小寡妇。之所以称她小寡妇，是因为她来时，是一个人来的，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有什么亲戚走动过，也没有丈夫和孩子。小孩子们叫她谭姨，她告诉大家她娘家姓谭，排行老九。也因此那些同辈们称她九儿或者九姑娘。

谭姨的住所是从村里一户人家买来的，原先的主人全家移居到南方大城市里了，或许是为了逃避当年的计划生育。谭姨来时，穿着光鲜，开着一辆桑塔纳带着两大箱宝贝，显然是在外地攒了不少钱。据她自己说，啥事不用干，八辈子也花不完。谭姨有钱，人也大方。所以村里人喜欢跟他交往。特别小孩子，总是从她家里能淘到许多零食，在八九十年代，就能吃到黑色松露巧克力。无聊时，谭姨喜欢开着车，载着孩子们兜风。这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刻，从她两边的酒窝能感觉到。

但是村里人也有一些人，喜欢嚼舌根。他们总是围着一棵老槐树下，谈论谭姨的过去。也曾经向谭姨打听过，谭姨毫不避讳的说过，她以前就是大上海当舞娘的。当时在大上海的舞台上，可以说举足轻重。她还有一个特别好听的艺名，叫白玫瑰。“香槟酒气满场飞，钗光碧昫晃来回，waltz waltz 乐声响，对对满场飞，嘿!你这样乱摆我这样随，你这样美貌我这样醉”，每每提到过去，谭姨总会情不自禁舞动起来，嘴里也轻轻哼唱起来。

但是那些村里人，嘴上不说什么，私下却将舞娘和妓女等价起来。总认为谭姨干的活是不干净的，就是陪吃配合陪睡。不知不觉，这些话也会传到谭姨耳朵里，但是谭姨不会跟这些人去计较什么。人嘛，越解释越没有用，越描还会越黑。

舞娘似乎是村里最开心的那位，下雨天，她可以打开收音机，播放一段《情深深雨蒙蒙》，随着音乐响起， 她也会不由自主地跳起舞来。晴天，她会独自散步田间小路上，抚摸着那些禾苗，抚摸着那些小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想：当年上海滩大战时，舞娘的男朋友龙哥，为了正义，不顾个人生命安危，大战斧头帮，最后被人偷袭，死于非命。舞娘等来的是噩耗，也从此对大上海失去了依赖，所以搬到了江苏我们这个小乡村。或许她出生的地方也长着芦苇，只是她记不得出生地在哪里了，然后她从上海一路开车往北，恰巧碰到我们村，也长了许多芦苇，勾起了她童年的回忆，于是她选择这样的地方定居了。

我走了，去大城市南京定居了，回村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见到谭姨的机会也更少了，当年我也吃过谭姨的巧克力，也乘过谭姨的小轿车，远远地，我祝福谭姨身体健康。村里人能够多照顾谭姨，必经谭姨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