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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人情难却——一场因人情引发的刑部舞弊案

发布时间:2025-06-19 16:17:00  浏览量:1

道光元年七月,刑部汉尚书韩崶到部坐堂,有直隶司的首席满司官——掌印郎中舒通阿持一案件的文稿上堂,请他批示意见。舒通阿上报的是一件命案:宛平县民妇李刘氏,在都察院控告当地富户傅大指使伙计武三将其夫李大打死,宛平县不为究办。都察院将此案移交刑部,抽签分到直隶司审理。

舒通阿向韩尚书表示,现在案子司内已经审讯明白,李大确系被武三殴打后重伤不治,当时傅大并未在场,与李大之死毫无干系,村邻刘王氏愿意作证。但死者李大之妻李刘氏还是不服审断,刑部建议行文顺天府,强令她到县衙领取棺材,将死者下葬。

韩崶从二十岁起就在刑部任职,后外任知府、按察使等地方官,不数年而回任刑部侍郎,为官五十余载,绝大多数时间都从事断狱问刑的司法工作。韩崶办案夙以逻辑严密著称,是当时著名的律学名家、断案老手。

他只简要听了舒通阿的汇报,就心生疑惑。按照刑部的惯常做法,命案必须审结以后才能令死者亲属领棺收尸,断断没有案情未清,就催着领棺材埋人的道理。此外,直隶司有满、汉司官多人,此案事关人命,何以只有舒通阿一人上堂回话?想到这里,韩崶慎重起见,当场拒绝画稿,将舒通阿的呈文驳回,令其再审。

高居中央的刑部,地位超脱,刑部官员与地方法司的考绩追求完全相反。清代对官员的议处制度连带性过强,容易造成地方官内部上下遮掩、官官相护。比如命盗案件疏防处分,除处分对此负有直接责任的州县官及当地绿营武官外,向上要一直连带处分到知府、道员和绿营副将。

是以州县官讳盗,即便被上司发觉,也未必肯揭发。相对于地方官,刑部司官如果将情节不实的错案驳改,还可以获得记录两次的奖励。这与地方官妥办刑案是职责分内、一有出入即遭到处分的境遇形成鲜明对比。

刑部内部各司亦形成满人掌印、汉人主稿、满汉并重的局面。本司的重要事务,都要由掌印、主稿商量处理。如果有人试图打破这种局面,就会被视为“专擅”,乃至另有隐情。虽然掌印在体制上仍然具有司内最高地位,但主稿的汉官二者形成势均力敌的格局,可以相互制衡。

果然,没过多久,直隶司的首席汉司官——主稿司官梁恩照,就愤愤然向韩崶面禀,抱怨舒通阿办理此案独断专行,不但不将被告傅大收押,还不认真审讯,本司其他官员有不同意见,他也拒不听取,恐怕其中有营私舞弊的勾当,请部堂大人另行派员审理。

韩崶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与管部大学士戴均元、满尚书那彦成商议,将此案改交刑部贵州司审理,并派部内以精明强干著称的秋审处司官,前往贵州司会审。

复审官员接手此案后不久,便查出实情:被告傅大家境富裕,在本县有祖坟一座,傅大许给李大田地五亩、房三间,想让住在坟地旁边的李大为其看坟,李大含糊应允。

道光元年二月,傅大及伙计武三与李大在村口路遇。李大称,需再加五亩地,才去看坟。见李大反悔,武三怒不可遏,向前几步揪住李大扭打起来,李大见势要跑,傅大命武三将李大追回。武三一路追去,连殴几下,李大当场死亡。

傅大恐怕连累自己,央求武三到官后一人顶罪,并许诺日后照看其家属。武三答应。傅大又找到李大的妻子李刘氏行贿说和,许给李刘氏钱五百吊、地三十亩,求她到官后不要供出自己,但被李刘氏拒绝。

很快,地保将命案呈报到宛平县衙。傅大赶忙托宛平县公差花京钱三百吊,买通了宛平县的刑书、仵作,又贿赂目击人王刘氏替自己作伪证。因提前收受贿赂,仵作遂定为“内损身死”。

李刘氏不服,于三月到都察院呈控。都察院将此案咨回顺天府,改交宛平的邻县大兴县审办。大兴县差役马亮是傅大的至亲,遂从中作梗,使审期一再拖延。李刘氏无奈,再次到都察院呈控。都察院遂将此案送到国家最高级的法司衙门——刑部审理。

复审结果与舒通阿所报出入如此之大,令韩崶等刑部堂官大为吃惊。寻常一桩命案官司,身为刑部直隶司掌印的舒通阿,竟然刻意不按程序办理。熬审过程中,傅大承认与刑部云南司主事兴贵一家是世交,此前通过其嘱托直隶司书吏照顾,但对于买通舒通阿一事,仍不承认。

韩崶等人于是上奏请旨,将本部司官舒通阿、兴贵一并革职,严加审讯。在道光帝的支持下,案情很快就真相大白。

原来当年五月中旬,傅大听说案子已移交刑部,即欲在刑部内打点。他想起了自家世交——兵部侍郎哈丰阿。傅大当即面见哈丰阿,求其转托在刑部云南司当主事的儿子兴贵打个招呼。哈丰阿念及交情,就答应下来。

然而,哈丰阿与刑部直隶司掌印司官舒通阿并不认识,难以讲话。兴贵年轻初来,也与隔着司的舒通阿不相熟。哈丰阿忽然想起,自己在兵部的下属郎中庆恩在调到兵部以前,常年在刑部任职,应该与舒通阿熟悉。

不过,庆恩刚到兵部不久,哈丰阿自己虽然是长官,也不便直接向其说情,遂叫来庆恩之弟、也在兵部任职的员外郎庆志,说自己的世交傅大因为武三命案被谎告拖累,现在刑部直隶司审办,让他告知庆恩,如果认识直隶司掌印舒通阿,就求其帮忙照应,早日结案。

庆志回家向庆恩告知。庆恩遇到舒通阿后,又照哈丰阿之意说明。因有庆恩之言在先,舒通阿也并未将傅大收禁刑部监狱,而是仍交回大兴县收押。至此,傅大、武三等都已画供,唯李刘氏仍坚称其夫尸身有伤、原验不实。然后就发生了前面事出反常的一幕。

事已至此,刑部只得将涉案诸人按律定罪,请旨定夺。道光帝下旨,主犯傅大依威力主使他人殴打而致死,拟绞监候,秋后处决;武三为从犯,拟杖一百,流三千里。涉案人中职位最高的兵部侍郎、二品大员哈丰阿被发往乌鲁木齐效力赎罪,其子兴贵也随父一并发往新疆。

主审此案、徇私枉法的刑部郎中舒通阿,按律只应断为杖一百、徒三年,但因其身为刑部承审命案官员,竟敢瞻徇别部大员情面,险些令正凶漏网,理应从重治罪,亦发伊犁效力赎罪。

至于兵部员外郎庆志,听从本部堂官哈丰阿指使,通过其兄庆恩转向舒通阿请托,兄弟二人均属有罪,现在庆恩已经革职,念庆志情节稍轻,可免予革职,开复原官。此外,宛平、大兴、刑部收受贿赂的书吏、衙役,均按律定以徒、杖等罪。宛平知县受仵作蒙蔽,断案不实,也被交吏部议处。

一场惊动御座的大案单看涉案的几名官员,除了受贿说情的兴贵,其他如哈丰阿、舒通阿,以及庆恩、庆志兄弟,都并未收受贿赂,只是碍于人情,就不问缘由,帮助傅大压和命案,最终牵连在内,或被遣戍或被罢官。

在许多惊天大案里,真正收受贿赂的官员并不多,大都是囿于亲戚、同乡、科举同年、官场同僚等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而陷入其中。这便是传统中国人情社会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