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美滋滋的退休,结果却一地鸡毛
发布时间:2025-08-11 22:24:11 浏览量:1
退休证揣在口袋里的那天,我的心里是美滋滋的,我这大半辈子按部就班地向前,这下终于自由了。
那天我特意穿了一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对着镜子转动着身子,照啊照啊,镜子里的我,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能夹住一只苍蝇,好在眼睛亮晶晶的。
我跟自己说,从今天起,天亮了想睡到几时就几时,晚饭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买两个包子蹲在路边吃。广场舞队的张姐早说了,她们要参加市里的比赛,缺个领舞的。还有年轻时没看完的《鬼丈夫》连续剧,这回总该能从头到尾看一遍了。
想想我的心里就美美的呀!殊不知,生活又重重的给我当头一棒。
老伴他退休比我早三年,天天搁家待着。我刚闲下来那周,每天早上去公园跳舞,中午回来他就沉着脸:“你倒好,退休生活幸福啊,我早饭啃了三天凉馒头。”我想着刚退休,让着他点,第二天起早煮了粥,可准备要参加舞蹈比赛了,我想多练会儿,回家时已近中午,他坐在沙发上,电视开得震天响,看见我就摔了遥控器:“你这是退休了?我看你是返老还童了!天天在外头野,这个家你还要不要?”
这老头说话怎么这么毒呢。结婚四十年,他总说“你上班辛苦,家里有我”,现在我退休了,他却把“在家做饭”当成了我天经地义的任务。老夫老妻了,懒得跟他吵。
有天我去练广场舞,张姐她们排新队形,忘了时间,到家时七点多,他坐在屋里,没开灯。我说,“我给你热饭。”他突然吼起来:“你跳那破舞能当饭吃?”
嘿!给我气得呀!这老头他凭什么呀?凭什么我就得待在家守着时间给他做饭呢?我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家和万事兴,不跟他吵。我躲进厨房,开始做饭。
更重的担子在后面,大儿子的电话打过来时,我正在试比赛穿的舞裙。他在那头笑得热络:“妈,你退休了正好,乐乐幼儿园放学早,丽丽爸妈忙,你帮着接接?”我刚想说“我报了舞蹈班”,他又补了句:“妈你最疼乐乐了,再说你在家也没事干,活动活动多好。”
“没事干”三个字像针,扎得我心口发紧。我这辈子,从生了他就没停过。如今他一句“没事干”,就把我往后的日子轻飘飘地安排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绝,二儿子的视频电话就弹了出来。屏幕里,他媳妇抱着刚满月的婴儿,“妈,”二儿子语气带着恳求,“你看孩子这情况,兰兰想三个月后去上班,不然家里压力太大。你帮着带带?就带一年,等孩子断奶就好了。”
哎哟,这一碗水怎么端平哟。大儿子的小宝要接三年,二儿子的孩子要带至少一年,这中间的重叠日子,我难道要劈成两半?
“妈,你看你,”二儿子见我犹豫,语气急了起来,“你不帮我们,谁帮我们?你当奶奶的,不就该带孙子吗?”
“该”这个字气得我一口气没上来。
年轻时,下班铃一响,我得骑着自行车飞回家,给公婆做饭,给孩子洗尿布,夜里还要给丈夫孩子缝补衣服。休息的时间还要下地干活,一刻不得闲。
那时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男人上班是“挣钱养家”,女人上班就是,“就那点工资,上班又比男人舒服,不辛苦。”可周围的人都这样,我妈一辈子围着灶台转,我姑婶们个个把“贤妻良母”挂在嘴边。不仅要进厂做工,回家还得带孩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久而久之,我也把“为家里奉献”当成了活着的意义。
直到退休那天,才突然想起来,是时候功成身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老伴在旁边打呼噜,震得床板都在颤。我突然想起白天在广场舞队,张姐说她儿媳妇主动提出请月嫂,让她安心比赛?想起社区图书馆的李姐,儿子每周开车带她去郊游,说“妈你该享享福了”。
我心里那个委屈啊,我这辈子,没跟家里人提过一次自己的需求。他们习惯了我的付出,从没想过我也会累,也会有自己想做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练广场舞。我坐在客厅里,等两个儿子过来。他们以为我想通了,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大儿子先说:“妈,乐乐的接送卡我带来了。”
“我不去。”我打断他,声音有点抖,但很清醒。
两个儿子都愣住了。二儿子皱起眉:“妈,你说什么呢?”
“我说,乐乐我不接,小孙子我不带。”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说,“我退休了,我想和一帮姐妹去跳跳舞,出去转转。”
老伴从里屋冲出来,指着我骂:“你疯了?你不管儿子孙子,你想上天?”
“我为什么不能想?”我突然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我十八岁进工厂,挣钱给你补贴家用。二十岁生大儿子,夜里两小时喂一次奶,白天照样进厂上班。二十二岁生二儿子,月子里没人搭把手,落下腰疼的病。三四十岁供你们读书上大学,五十岁给你们带孩子,六十岁还要给你们做饭,带孩子!我这一辈子,你们谁问过我一句累不累?谁问过我想不想?”
我指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我站在最边上,笑得一脸褶子。“你们看,这照片里有我吗?有,但也没有。那是你们的妈,你们的奶奶,可那不是我。我叫郑美凤,我想跳跳舞,看看书,去公园走走。我不是你们家的保姆!”
大儿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二儿子红了眼眶,低声说:“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们,“你们觉得我该为你们活一辈子?可我也是个人啊。我年轻过,我也有想要过的日子,想要做的事,我凭什么要把最后这点日子,都耗在你们的身上?”
那天的谈话没有结果。老伴摔门而去,两个儿子垂头丧气地走了。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心里又空又慌,但又不想这样过下去。
下午,我去了广场舞队,张姐她们正在排练。看见我来,张姐招手:“快来,领舞的位置给你留着呢!”我走过去,音乐响起来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晚上回家,老伴还在生气,分房睡了。我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坐在餐桌旁慢慢吃。
后来的日子,没那么容易。大儿子起初不搭理我,二儿媳也生了气。老头子跟我冷战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他自己煮了粥,糊得没法吃,才不好意思的样子跟我说:“要不,你还是做点饭吧,我来洗碗。”
我笑了,给他煮了碗面。
再后来,大儿子请了小区里的阿姨接孩子,每月多花500块钱,在周末带着孙子来看我,说:“妈,跳跳舞也好,锻炼锻炼身体,特有精气神。”二儿子找了个月嫂,虽然花钱,可他媳妇出了月子,去上班了,偶尔视频,会跟我说:“妈,你照顾好自己,别太累。”
我跟着广场舞队拿了市里的二等奖,站在领奖台上,红围巾飘得像朵花。
闲暇之余,我终于把《鬼丈夫》看完了。我甚至报了个老年大学的绘画班,那天画完画,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想明白,人这一辈子,就像条河,不能总为了灌溉别人的田,就把自己流干了。
至于那些“该”与“不该”,就让它们留在旧时光里吧。我叫郑美凤,我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谁的妻,谁的妈,谁的奶奶。
这样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