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在炸鸡店门口跳舞,店员劝阻不听,老板:把门锁上一个都不许
发布时间:2025-09-09 13:19:59 浏览量:2
引子
手机在我手里震了一下,我没理。
柜台前的小伙子周远,探着脑袋朝外看,一脸的为难。
“王哥,又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店门外,那台半旧的便携音响又在嘶吼,放的是那种节奏感极强的广场舞神曲。我岳母李秀兰,正领着七八个老太太,在我那家“王记香酥鸡”的店门口,扭得正欢。
她们的舞步,怎么说呢,像是喝醉了酒的鸭子,毫无美感,却充满了力量。每一下跺脚,都仿佛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的店不大,开在老城区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上。门脸就那么几米宽,她们这一堵,想进店的客人,得侧着身子,从舞动的手臂和踢起的腿脚之间,找条缝隙钻进来。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第一天,我让周远去说,好声好气地请她们挪挪地方。结果我岳母眼皮一翻:“这马路是你家开的?我跳个舞锻炼身体,碍着你啥事了?”
周远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脸皮薄,被怼得满脸通红,败下阵来。
第二天,我亲自出马。我走到她跟前,压着火气说:“妈,您看,您在我门口跳,客人都进不来了。您往旁边挪几步,行不?”
她把音响声音调得更大了,扯着嗓子喊:“我在这儿给你聚人气呢!你这炸鸡店冷冷清清,我给你带点烟火气,你还不乐意?”
周围几个老太太跟着起哄:“就是,秀兰姐一片好心!”
我气得脑门发胀,感觉自己就像一口高压锅,盖子快要被顶飞了。
今天,她们变本加厉,队伍还壮大了。看着那几个犹豫着要不要进店的客人,最终摇摇头走掉,我心里的火苗,已经烧成了燎原之势。
【内心独白】
我这店,是我半辈子的心血。从国企下岗,老婆张兰陪着我东拼西凑,才盘下这个小门脸。每一块鸡肉怎么腌,炸多久,用什么火候,都是我一点点摸索出来的。这店就是我的脸面,我的尊严。现在,这尊严正被我岳母的广场舞,踩在脚下,碾得稀碎。
周远看着我铁青的脸,小声问:“王哥,要不……报警?”
我摇摇头。家丑不可外扬。为了这点事报警,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说我王建军,连自己丈母娘都摆不平?
我深吸一口气,烟草的味道混着空气里炸鸡的香气,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我盯着外面那个领头跳舞的身影,她是我老婆的亲妈,是我女儿的外婆。可那一刻,我真想冲出去,把那台破音响给砸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我烦躁地划开,是个催缴暖气费的短信。日子,就像这短信,总在提醒你,到处都是窟窿等着你去填。
我看着外面那些舞动的老太太,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我对周远说:“小周,把门锁上。”
周远愣住了:“啊?王哥,锁门干啥?还做生意呢。”
我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听我的,把卷帘门拉下一半,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然后,把后门也锁死。”
我的声音不大,但周远听出了里面的寒意,不敢再问,赶紧照办。
几个想进店的客人看到我们拉门,奇怪地走开了。
岳母她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店里的动静,音乐声小了点,几个人朝店里指指点点。
卷帘门“哗啦啦”地落下一半,店里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周远跑到我跟前,小声问:“王哥,你这是要……?”
我没看他,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那些身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一个都不许走。”
第一章 那通电话
周远被我这句话吓得一哆嗦,脸色都白了。
“王哥,你……你可别乱来啊!那……那是你丈母娘!”他结结巴巴地说,“把人关起来,这是犯法的!”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犯什么法?你想哪儿去了?”
我指的“一个都不许走”,不是要把这群老太太关在外面,而是我自己。我要出去,把这事彻底解决了,不解决完,我今天就不回这个店。
我脱下那件沾着油星子的白色工作服,随手扔在椅子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
“你看好店。”我丢下这句话,从卷-闸-门下面钻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那刺耳的音乐还在响。
我径直走到音响前,弯腰,“啪”的一声,按了暂停键。
世界瞬间安静了。
一群老太太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岳母李秀兰叉着腰,三角眼吊了起来:“王建军,你发什么疯?”
“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谈谈。”
“谈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她一脸不屑,“耽误我们锻炼身体,你担待得起吗?”
旁边一个胖老太太帮腔:“就是,我们这岁数,多活动活动,就是给儿女省钱!”
我没理她,只盯着我岳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家谈。”
“我不回!”她脖子一梗,“我还没跳够呢!”
我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我感觉自己像个气球,被她一句话一句话地吹,马上就要炸了。
【内心独白】
为什么她总能这么理直气壮?她知道我为了这个店,每天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二点睡吗?她知道我为了省点钱,一双鞋穿了三年都舍不得换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跳舞,要开心。我的难处,在她眼里,可能就是个笑话。
我攥了攥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妈,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家。”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就不回,你能把我怎么着?”她挑衅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我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很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
“你干什么!王建军,你还想动手不成?”她尖叫起来,开始挣扎。
其他老太太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我。
“哎呀,怎么能对长辈动手呢?”
“秀兰姐,你这女婿也太不像话了!”
“快放手!我们要报警了!”
我的头“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鸭子窝。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指责的,看热闹的,议论纷纷的。
我拉着她,几乎是拖着往家的方向走。她一边挣扎,一边骂,骂我没出息,骂我一辈子就这点能耐,就会窝里横。
那些话像一把把小刀子,扎在我的心上。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我的手机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执着地响着。
我一只手拽着岳母,另一只手艰难地掏出手机。周围太吵了,我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大声喊:“喂?谁啊!”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急促的女声,像是护士。
“喂!请问是张伟的家属吗?”
张伟?我老婆张兰的弟弟,我的小舅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他姐夫,怎么了?”
“你赶紧来市中心医院一趟!他出事了!现在正在抢救!”
“抢救?”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问了,赶紧过来吧!需要家属签字!”
电话“啪”地挂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力气一松,岳母趁机甩开了我。
她揉着被我抓红的手腕,还在骂:“你看看你,疯狗一样!”
可我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我的耳朵里,只剩下“抢救”和“签字”这两个词在回响。
我看着岳母,她的脸上还带着怒气和得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几天,她为什么一反常态,非要在我门口跳舞?她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会做这种让人看笑话的事?
她是在闹,在用这种方式,发泄她心里的恐慌和无助。
我的火气,瞬间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灭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没再跟她争吵,转身就朝大路跑,伸手拦出租车。
“王建军,你又跑什么?”岳母在我身后喊。
我没回头,只觉得喉咙发紧。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站在那里,一脸的莫名其妙。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显得那么单薄。
“师傅,去市中心医院,快!”
第二章 存折的秘密
出租车在车流里穿行,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我的心,比车速还快,乱成一团麻。
小舅子张伟,今年才三十五,在一家物流公司开车,身体一直挺好的,怎么会突然要抢救?
我给老婆张兰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建军,我正忙着呢,车间里吵死了。”她的声音很大,背景是机器的轰鸣声。她在一家纺织厂上班,三班倒,辛苦得很。
“你赶紧请个假,来市中心医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去医院干嘛?谁病了?”
“是小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张兰带着哭腔的声音:“小伟怎么了?他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医院打电话来说在抢救。你别慌,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我靠在座椅上,感觉一阵无力。人到中年,最怕听到的就是医院的电话。每一次铃声,都可能是一个家庭的晴天霹雳。
到了医院,我直奔急诊室。抢救室的红灯亮着,像一只不祥的眼睛。
张兰很快也赶到了,她跑得气喘吁吁,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脸上全是汗。
“怎么样了?我弟怎么样了?”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
“还在里面。”
我们俩就那么站在门口,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惫。
我们赶紧围上去。
“医生,我弟他……”
医生看了我们一眼,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是急性肾衰竭,再晚来一会儿,就危险了。你们家属怎么当的?病人有尿毒症这么严重的基础病,怎么还能让他干重活?”
尿毒症?
我和张兰都懵了。
“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弟他……他什么时候得的尿毒症?”张兰的声音都在发抖。
“病历上写着呢,确诊半年了。一直在做保守治疗。”医生说着,把一份病危通知书递给我,“先去把住院手续办了,准备一下费用吧。后续治疗,透析或者换肾,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张兰已经站不住了,靠在我身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
我扶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小舅子得了这么大的病,我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没说,岳母也没说。
这半年,他们娘俩到底是怎么瞒着我们的?
【内心独白】
怪不得,怪不得岳母最近总是唉声叹气,时不时地问我店里生意怎么样。我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关心。原来,她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事。她在我门口跳舞,那种近乎癫狂的姿态,哪里是锻炼,分明是把心里的巨石,一下下往地上砸啊。我竟然还跟她置气,我真是个混蛋。
安顿好张兰,我去办住院手续。窗口的护士说,需要先交三万块押金。
三万。
我的心沉了一下。店里所有的流动资金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这还是准备下个月交房租的。
我给张兰打电话:“兰,你先别哭了。住院要交押金,钱在你那儿还是在我这儿?”
我们家的钱,都是张兰管着。她有个习惯,喜欢把钱存成定期,说是有安全感。家里有一张存折,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大概有七八万块钱,那是我们准备给女儿上大学和应付突发状况的救命钱。
“存折……存折在家里,在……在我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张兰抽噎着说。
“好,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家去取。”
我一路跑着出了医院,打了车回家。我们住的是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我一口气爬上六楼,累得扶着膝盖喘粗气。
掏出钥匙开门,家里静悄悄的。
岳母还没回来。
我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杂物,户口本,房产证……我翻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
存折不见了。
我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没有呢?张兰从来不会乱放东西。
我又把整个抽屉都倒了出来,东西撒了一地。还是没有。
我开始在房间里疯狂地寻找。衣柜,床底下,书架……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我都翻遍了。
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
七万块钱,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是天。
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钱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床底下,被我扫出来的一个小纸包。
我捡起来打开,里面是几张收据。
一张是半年前的医院诊断证明,上面写着“张伟,慢性肾功能衰竭(尿毒症期)”。
另外几张,是购买一种昂贵进口药的收据,每盒就要三千多,日期从五个月前,一直到上个星期。
拿着这些收据,我的手都在抖。
一切都对上了。
小舅子生病,需要花钱。而家里最大的一笔钱,就是那张存折。
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拿走了存折。
除了我岳母,还能有谁?
她拿走了我们家的救命钱,去给儿子治病,却对我们夫妻俩,一个字都不提。
她宁愿去我店门口撒泼胡闹,也不愿意开口跟我们说实话。
为什么?
是因为她觉得我们靠不住?还是觉得我这个女婿,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感觉心也跟着一点点变冷。信任,这个词,在这一刻,变得像个笑话。
我掏出手机,想给张兰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怎么开口?
告诉她,她的亲妈,拿走了我们所有的积蓄,还把我们蒙在鼓里?
告诉她,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连她弟弟的住院押金都交不起?
这会把她逼疯的。
“滴答,滴答。”
墙上的老式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那声音,此刻听起来,像是对我的嘲讽。
第三章 老邻居的话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脑子里像一锅煮沸的粥,乱七八糟,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愤怒,失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我拿起电话,又放下。拿起,又放下。
最终,我没有打给张兰。我不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再给她一刀。
我站起来,把地上的东西胡乱收拾了一下,把那几张收据塞进口袋,走出了家门。
我得去弄钱。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哥,王建国。他自己开了个小装修公司,手头应该比我宽裕。
电话打过去,响了很久,是我嫂子接的。
“喂,建军啊,找你哥?”嫂子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精明劲儿。
“嗯,嫂子,哥在吗?”
“出去了,跟人谈个工地上的事儿。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跟嫂子借钱,比跟我哥开口难多了。
“那个……嫂子,我这儿有点急事,想跟哥周转一下。”
“周转?要多少啊?”
“三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能想象到她此刻正撇着嘴,在心里盘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哎呀,建军,真不巧。你哥前两天刚把钱投到一个新项目里,现在手头也紧得很。你看,我们家孩子上那个私立初中,一学期就好几万,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一个:没钱。
我心里发苦,却也说不出什么。亲兄弟,明算账。人家也有人家的难处。
“行,我知道了,嫂子。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挂了电话,我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走投无路。
我把手机通讯录从头翻到尾,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一到真要开口借钱的时候,我才发现,没几个有把握的。
人到中年,谁活得都不容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我的炸鸡店。
卷帘门还拉下一半,门口已经没了岳母她们的身影。
我钻进去,周远正坐在小马扎上发呆。看到我,他赶紧站起来。
“王哥,你回来了。阿姨她们……走了。”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
“王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我摆摆手,走到后厨,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心里的燥热却丝毫没有缓解。
周远跟了进来,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我看着他。
“王哥,刚才……刚才对面卖麻辣烫的刘姐过来了。”
刘姐是我们这条街上有名的“包打听”,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说什么了?”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说……她看见你丈母娘,前两天跟一个男的在街角说话。那男的,看着不像好人,贼眉鼠眼的。刘姐说,她隐约听到什么‘投资’、‘高回报’什么的……”
周远说得很小心,边说边观察我的脸色。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三尺。
投资?高回报?
这不就是那些专门骗老年人的把戏吗?
难道……岳母不是拿钱给小舅子治病,而是被骗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更糟了。那可是我们家全部的积蓄啊!
【内心独白】
我宁愿她是把钱拿去给小舅子治病了。虽然她瞒着我们不对,但至少钱花在了刀刃上,是为了救命。可如果,如果她是被人骗了……那我怎么跟张兰交代?我们这个家,会不会就这么散了?我不敢想。我真的不敢想。
“王哥,你别急,可能刘姐也看错了……”周远安慰我。
我没说话,只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扶着冰冷的灶台,我才勉强站稳。
这时,一个邻居大妈路过店门口,看到我在里面,探进头来喊:
“小王啊,你丈母娘可真行!这么大岁数了,还玩离家出走啊?”
我一愣:“张阿姨,您说什么?”
“我刚才买菜回来,看到她拉着个小行李箱往长途汽车站那边去了。我喊她,她头也不回。这是跟你置气呢?”
长途汽车站?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拿了钱,现在又要跑?
她要去哪?
一连串的疑问,像锤子一样砸在我的头上。
我再也站不住了,冲出店门,也顾不上跟周远交代什么,疯了一样地朝长途汽车站跑去。
风在耳边呼啸,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她,必须问个清楚!
我跑得肺都要炸了,老旧的街道在眼前不断晃动。路边的香樟树,气味浓郁,我却闻到了一股绝望的味道。
跑到车站广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的人。
我去哪儿找?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里乱转,一个个地看,一个个地找。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的手机响了,是张兰。
我手抖着接通:“喂?”
“建军,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回来?护士又来催了,说再不交钱,今天晚上的药就……就停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哀求。
“我……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我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一边是等着救命钱的医院,一边是带着我们全部家当、不知去向的岳母。
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广场,突然想哭。
第四章 一碗阳春面
最后,我还是没在车站找到岳母。
我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医院走。口袋里揣着从各个角落搜刮出来的几百块钱现金,加上微信里的一千多,离三万块的押金,差得太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不光是身体,还有心。
回到医院,张兰正焦急地等在走廊里。看到我两手空空,她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钱呢?”她哑着嗓子问。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把存折不见了、岳母可能被骗了、现在人也找不到了的事情,用最简单、最不带感情的语调说了一遍。
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割自己的肉。
我说完,走廊里一片死寂。
我等着张兰的爆发。她可能会哭,会骂我,会质问我为什么不看好家。我都认了。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睛里,有震惊,有痛苦,有绝望,但没有责备。
然后,她慢慢地蹲了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开始无声地耸动。
她没有嚎啕大哭,那种压抑的、无声的哭泣,比任何指责都让我难受。
我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背,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内心独白】
我宁愿她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她这样不哭不闹,不言不语,比刀子扎在我心上还疼。我们结婚十五年,从一无所有到有了一个小小的家,一个还算安稳的店。我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没想到,一个跟头,就把我们打回了原形,甚至比原形还惨。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
“先别管妈了。”她站起来,声音沙哑但异常平静,“小伟不能等。我们再想想办法。”
她拿出手机,开始给她的同事、朋友打电话。
“喂,小莉吗?我是张兰……我弟住院了,急用钱,你看你手头方不方便……”
“喂,王姐,我……”
她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有的人直接就拒绝了,有的人说手头也紧,最多能凑一千两千。
人情冷暖,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她靠在墙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我们俩,像两座绝望的孤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周远。
“王哥,你和嫂子怎么样了?钱凑够了吗?”
“还差得远。”我苦笑。
“王哥,我……我这儿有五千块钱,是我攒着准备考驾照的。你要是不嫌弃,先拿去用。”
我心里一热:“小周,这怎么行?这是你的钱。”
“没事儿的,王哥。驾照啥时候都能考。你平时对我那么好,我总不能看着你为难。”
挂了电话,我眼眶有点湿。
没多久,周远就赶到了医院,把一沓皱巴巴的现金塞到我手里。有几张还是五十的,十块的。
“王哥,我就这么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加上这五千,还有张兰东拼西凑借来的八千,再加上我们自己的一点钱,勉强凑够了两万。
我拿着钱去跟护士商量,好说歹说,人家看我们实在困难,同意先办住院,但说明天必须把剩下的补齐。
办完手续,已经快半夜了。
我和张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谁也没说话。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夜晚的凉气,让人心里发慌。
“你……饿不饿?”我打破了沉默。我们俩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
她摇摇头。
“多少吃点吧。”我说着,站起身,“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点东西。”
医院附近的小饭馆都关门了,只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我买了两桶泡面,两根火腿肠。
回来的时候,看到张兰还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我把泡好的面递给她:“吃吧。”
她接过面,闻着那股熟悉的香味,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一滴,两滴,落在面汤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建军,”她一边哭一边说,“你说我们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心里一酸,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她的身体很单薄,微微颤抖。
“会过去的。”我说,“都会过去的。”
我们俩就这么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分着一桶泡面。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咸的一碗面。
吃完面,张兰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
她擦干眼泪,对我说:“建军,妈那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一愣。
“我妈那个人,又要面子,又胆小。让她去跟骗子打交道,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而且,她就算再糊涂,也分得清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外人。她不可能拿着给小伟救命的钱,去搞什么投资。”
我皱起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她去车站,可能不是要跑。”张兰看着我,眼睛里有了一丝光,“她会不会……是去找小伟以前的工友借钱了?小伟的那些开大车的朋友,很多都在外地跑长途,只有在长途汽车站才能碰到。”
我心里一动。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岳母那个人,自尊心极强,尤其是对我。她可能觉得儿子的事,不该拖累我们这个小家,想自己扛下来。
“还有,”张兰继续说,“小伟生病的事,她一直瞒着我们,可能也是怕我们担心,怕给我们添麻烦。她总觉得,你开个小店不容易,我上班也辛苦,我们还有孩子要养。”
张兰的话,像一把钥匙,慢慢打开了我心里那个死结。
是啊,我只看到了她的胡闹,她的不讲理,却没有去想她背后的原因。
我只想着我的店,我的难处,却忘了她是一个心急如焚的母亲。
那碗热气腾腾的泡面,仿佛也暖到了我的心里。
我对张兰说:“你别急,我再去找。就算把整个城市翻过来,我也要把妈找回来。”
张兰点点头,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建军,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扛。”
“嗯,一起扛。”
那一刻,我们虽然身处困境,但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了。
第五章 医院里的真相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离开了医院。
张兰守着小舅子,一夜没合眼。我让她去眯一会儿,她只是摇摇头。
我跟周远打了电话,让他今天先别开店门了。他说好,又问我钱够不够,不够他再想办法。我心里感激,嘴上说够了。
男人的难,有时候只能自己咽下去。
我先去了岳母常去的那个老年活动中心,又去了她关系最好的几个老姐妹家里。所有人都说,昨天跳完舞,看她被我拉走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线索,又断了。
我站在清晨的街头,看着环卫工人在扫地,送奶工骑着车穿梭。城市醒了,我的心却还是一片迷茫。
我掏出手机,翻看着那几张收据。
“急性肾衰竭”、“尿毒症”。
这些冰冷的医学名词,背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一个被压垮的家庭。
我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话:“病人有尿毒症这么严重的基础病……”
确诊半年了。
这半年,岳母是怎么过的?一个人带着儿子跑医院,一个人面对高昂的医药费,一个人在深夜里担惊受怕。
而我,这半年在干什么?
我在为店里的生意发愁,在为每天多赚几十块、少赚几十块而计较,我甚至因为她在我门口跳舞而跟她大发雷霆。
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我决定再去一次长途汽车站。张兰的猜测,像一根救命稻草,我必须抓住。
车站里依旧人山人海。我找了个角落,像个侦探一样,观察着每一个进出站的老太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希望也一点点被消磨。
也许,张兰猜错了。也许,岳母真的就是被骗了,跑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车站的候车大厅里。
是岳母。
她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头发乱了,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憔悴。她没有拿行李箱,只是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袋子。
她正跟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说话,看样子是车站的工作人员。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情绪很激动。
我赶紧跑过去。
离得近了,我听到她在说:“同志,我求求你了,你再帮我问问。从我们这儿去山东临沂的大巴,今天还有几班?我儿子以前的工友,叫刘根生,就在那条线上跑车,我必须找到他!”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张兰猜对了。
她真的是来找人借钱的。
我走到她身后,轻轻叫了一声:“妈。”
她浑身一僵,慢慢地转过身。看到是我,她的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昨天还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此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跟我回家吧。”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没动,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建军……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张兰……”她哽咽着说,“存折里的钱……我……我拿了。”
“我知道。”
她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小伟在医院,我们都知道了。”我说。
她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充满了委屈、恐惧和绝望。
车站里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朝我们这边看。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然后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不怪你。我们回家,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已经哭得站不稳了。我半扶半抱着她,带她离开了车站。
在出租车上,她断断续续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半年前,小舅子查出尿毒症。他怕我们担心,也怕花钱,就一直瞒着,靠吃药维持。岳母知道后,整个人都垮了。她把自己的养老钱都拿了出来,还是不够。
小舅子不让她告诉我们,说我们也不容易,不能再拖累我们。
前几天,小舅子病情突然加重,医生说必须马上住院,否则有生命危险。岳母走投无路,才偷偷拿了我们家的存折。
她把钱取出来,交了小舅子之前欠下的医药费,剩下的,根本不够住院。
她不敢跟我们说,怕我们骂她。她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几天在我店门口跳舞,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发泄,她脑子已经乱了,只想用这种方式,闹出点动静,好像这样,心里的恐慌就能少一点。
昨天被我一顿吼,加上医院又打电话来催,她彻底崩溃了。她想起小舅子有个关系最好的工友在跑长途,就想来车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借到钱。
“建军……”她拉着我的手,手上全是褶子,冰凉冰凉的,“妈不是人……妈不该瞒着你们……可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说:“妈,别说了。都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给小伟治病。”
回到医院,张兰看到我和岳母一起回来,先是一愣,随即眼圈就红了。
她没问钱的事,也没责备她妈,只是走过去,抱住了她。
“妈,你受苦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家人。会争吵,会埋怨,会有误会,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内心独白】
真相大白了,我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那七万块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小舅子后续的治疗,透析,甚至换肾,那是个无底洞。我们这个家,就像一艘漏了水的小船,刚刚堵上一个洞,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窟窿。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不知道。
哭过之后,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事。
岳母把她那个布袋子打开,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一张还剩三千多块钱的银行卡,还有几件金首饰,是她当年的嫁妆。
“这些,都拿去换钱。能换多少是多少。”她说。
张兰看着那些首饰,眼泪又下来了。
我把那几张收据掏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说,“这个家,有我呢。天,塌不下来。”
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出来。
我是一个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我不能倒。
第六章 关上的店门
我说完那句“天塌不下来”,病房里一片寂静。
岳母和张兰都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有感动,也有一丝怀疑。
她们知道我们家的底细。我那个小小的炸鸡店,刨去房租、水电、人工,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赚个七八千块。这笔钱,要养活一家人,还要供女儿读书,每个月都紧巴巴的。
尿毒症的治疗费用,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我没有解释太多。我站起来,对张兰说:“你和妈在这里照顾小伟,外面的事,交给我。”
张兰拉住我的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建军,你……别太累了。”
我拍拍她的手,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该去哪里弄钱?
找亲戚朋友借?昨天已经碰了一鼻子灰。能借的,都已经借了。
卖房子?我们现在住的这个老破小,是单位分的房改房,房本上还有我爸的名字,手续复杂,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
我沿着马路走,脑子里飞速地转着。
路过一家银行,看到门口贴着“个人经营贷”的广告。我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大堂经理接待了我。我说明了来意,想用我的炸鸡店做抵押,贷一笔款。
经理很客气,但问了我的店面是租的还是买的之后,就委婉地表示,租赁的店面,是不能作为抵押物的。
“王先生,您有没有别的资产?比如房产,或者汽车?”
我苦笑着摇摇头。
从银行出来,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看到了街对面,一家新开的连锁品牌炸鸡店。装修得光鲜亮丽,门口排着长队。
那是我的竞争对手,叫“喔喔乐”,半年前开的。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我的生意就少了一半。
我看着那个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疯狂的念头。
我掐灭烟头,站起来,朝着那家店走去。
店里的老板姓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精明能干。我们俩因为抢生意,平时没什么来往,甚至还有些敌意。
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戒备的神情。
“王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开门见山:“黄老板,我想跟你谈个事。”
“哦?什么事?”
“我想把我的店……盘给你。”
黄老板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掩饰过去。他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王老板,你这是开玩笑吧?你的‘王记香酥鸡’,可是你的心头肉啊。”
“我没开玩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家里出了点急事,等钱用。我那个店,位置不错,也有一批老顾客。最重要的是,我愿意把我的炸鸡配方,一起转给你。”
这句话一出口,黄老板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坐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我。
我们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王记香酥鸡”之所以能立足,全靠我那个独家配方。那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你……说真的?”
“真的。”我说,“配方加店里所有的东西,一口价,二十万。”
二十万。这个数字,是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的结果。小舅子前期的治疗,加上后续的维持,至少需要这个数。
黄老板沉默了。他是个生意人,他知道我这个配方的价值。如果他拿到了,就能彻底统一这条街的炸鸡市场。
“王老板,你那个店,转让费最多也就五万。你这个配方,值十五万吗?”他开始讨价还价。
“值不值,你心里清楚。”我平静地说,“就一句话,你接不接?你不接,我去找别人。”
其实我根本没有别人可找。这是我唯一的赌注。
黄老板站起来,在店里踱了几步。
最终,他停在我面前,伸出手:“好。成交。但我们得签合同,白纸黑字写清楚,配方是独家转让,你以后,不能再用这个配方做生意。”
“可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喔喔乐”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那家小店。卷帘门紧闭,上面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从今天起,它就不再属于我了。
【内心独白】
说不心疼,是假的。那家店,就像我的另一个孩子。我看着它从一个空荡荡的铺面,变成一个有烟火气的小店。我记得每一个熟客的口味,记得墙上每一块被油烟熏黄的瓷砖。可是,人活着,总有些东西比生意更重要。钱没了,可以再挣。店没了,可以再开。但家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没有立刻回医院。我走回我的店,用钥匙打开了后门。
店里还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油香。
我走到灶台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口跟了我多年的大铁锅。锅壁上,是厚厚的油垢,也是我这些年辛劳的见证。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擦拭了一遍,把调料罐摆放整齐,把地面拖得干干净净。
就像一个即将远行的父亲,在跟自己的孩子做最后的告别。
周远来了。他看我一个人在店里默默地收拾,什么都明白了。
“王哥……”他眼圈红了。
“小周,店我盘出去了。”我把这个月剩下的工资,还有额外的一千块钱,装在一个信封里递给他,“这是你的工资,还有一点补偿。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
周远没接,声音哽咽:“王哥,我不要钱。我……我舍不得你这个店。”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把信封塞到他手里,“你是个好小伙子,以后一定有出息。有空,去医院看看你嫂子。”
我锁上了店门。
这一次,是真的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招牌——“王记香酥鸡”。
阳光下,那几个字,有些模糊。
我转过身,大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身前,是一个家庭的重生。
第七章 厨房里的烟火
二十万,很快就到账了。
我把钱交给张兰的时候,她愣了很久。
“建军,这钱……哪儿来的?”
我把盘店和卖配方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听完,没说话,只是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你傻不傻啊……那可是你半辈子的心血……”
“心血没了可以再熬,人没了就真没了。”我拍着她的背,“别哭了,赶紧去交钱,让小伟好好治病。”
有了钱,小舅子的治疗顺利了很多。
医生说,虽然情况严重,但只要坚持做透析,就有希望等到合适的肾源。
家里的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压抑。
岳母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抱怨,不再挑剔,每天在医院里忙前忙后,给小舅子擦身、喂饭,比护工还尽心。
她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以前是审视和不满,现在,是感激和一丝愧疚。
有一天,她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那几件她压箱底的金首饰。
“建军,这个,你拿着。我知道不值几个钱,但……是妈的一点心意。”
我把她的手推了回去:“妈,您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一家人。您的东西,您自己收好。”
她看着我,眼圈又红了。
店没了,我一下子闲了下来。
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每天早上五点,生物钟准时把我叫醒。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总觉得该去店里准备开工了。
我开始在家里研究菜谱,给张兰和女儿变着花样做饭。以前忙,一家人总是凑合吃。现在,我有了大把的时间。
厨房,成了我的新阵地。
我把我们那个油腻腻的小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一个锅碗瓢盆,都擦得锃亮。
我开始尝试做一些复杂的菜。红烧肉要怎么炖才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清蒸鱼要用什么火候,才能鲜嫩多汁。
我把当年研究炸鸡配方的那股劲儿,又拿了出来。
我发现,当一个人全心全意投入到一件事里时,心里的那些烦恼,真的会少很多。
女儿放学回家,闻到满屋的饭菜香,开心地说:“爸,你现在做的饭,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还好吃!”
张兰下班回来,看到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
她总是吃得很少,把好吃的都夹到我碗里。
“你也吃。你看你,都瘦了。”
我没瘦,反而胖了点。心宽,体胖。
小舅子的病情稳定后,转入了普通病房。
我们家的生活,也慢慢回到了正轨。虽然依然拮据,但一家人的心,却前所未有地紧密。
一天下午,我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岳母从医院回来,站在厨房门口,看我忙活。
“建军,我……我能帮你干点啥?”她小声问。
我回头,笑了笑:“不用,妈,您歇着吧。”
她没走,走进来,拿起一根黄瓜,默默地开始削皮。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她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手上。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才是家的样子。
不是金钱,不是房子,而是这厨房里的烟火气,是这默默的陪伴和支持。
【内心独白】
我失去了我的店,我的事业,但我找回了我的家。以前,我总觉得,一个男人,得在外面建功立业,才能撑起一个家。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支撑,不是你赚多少钱,而是当风雨来临时,你能为家人撑起一把伞,你能告诉他们,别怕,有我。
几个月后,一个好消息传来。
医院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小舅子可以做移植手术了。
手术很成功。
小舅子出院那天,我们一家人去接他。他瘦了很多,但精神很好。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姐夫,谢谢你。这条命,是你给的。”
我扶起他:“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家人。”
生活,还在继续。
为了给小-舅-子凑后续的康复费用,也为了我们自己的生活,我得重新找份工作。
我去找了以前国企的老同事,他在一个大食堂里当主管。
我放下了以前当老板的身段,去食堂里当了一名普通的切配工。
每天和萝卜、白菜、土豆打交道。工作很辛苦,工资也不高,一个月四千多块。
很多人都替我惋惜。说我王建军,本来自己当老板,多风光,现在倒好,去给人家打工,还是个厨子。
我不在乎。
我每天把案板擦得干干净净,把每一种食材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土豆丝,我能切得比机器还均匀;肉片,我能片得薄如蝉翼。
食堂的主管很欣赏我,说我有“匠心”。
我笑了。匠心,其实就是一种态度。不管你是当老板,还是当伙计,只要你认真对待你手里的活儿,你就有尊严。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路过以前的炸鸡店。
“喔喔乐”的生意很好,黄老板把我的配方用得淋漓尽-致。
他看到我,热情地招呼我进去坐。
“王哥,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我笑着说。
他给我炸了一份鸡柳,用的还是我以前的配方。
“尝尝,看味道变了没。”
我吃了一根,味道没变。但我吃着,心里却很平静。
那已经不是我的东西了。
告别了黄老板,我继续往家走。
远远地,就看到我们家厨房的窗户亮着灯。
我知道,是张兰,或者岳母,在等我回家吃饭。
夕阳的余晖,把整栋楼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我加快了脚步。
我的店没了,但我的家,还在。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