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威尔的最后一舞：一名美联储主席的独白

发布时间：2025-09-17 19:41:14  浏览量：2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是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第十六任美联储主席。过去这些年，我经历了和特朗普总统之间的许多恩怨纠葛。但在上个月，我在杰克逊霍尔年会上完成了属于我自己的最后一舞。

今天，我想用最直接、最朴实的语言，把我为什么转鸽，把这一切，包括一些隐秘的往事，讲给所有人听。

8个月前，特朗普总统重返白宫，这个国家的经济问题就没再消停。这几个月里，白宫不仅大幅收紧了移民限制，还实施了前所未见的对等关税以及空想式的制造业回流计划，以及抛弃新能源拥抱原有的能源政策。这些政策很快推高了物价，通胀的幽灵再一次笼罩在美利坚的上空，超市货架上的标签改了又改，企业的成本传导也开始发动，工人的工资谈判里充满了焦躁。

我知道，通胀这次并不是昙花一现，而是一股持久的力量。

不知是什么原因，总统并不买账，他认为长期通胀问题并不存在，降息释放美债利息压力才是正事。我理解总统想要化债的心，但通胀就在那里，你怎么能说它不存在？因为我的坚持，总统似乎恼羞成怒，开始在公开场合希望我配合，让我通过预期管理释放宽松信号。但我心里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过早松手，会成为美国人民的罪人——那些低收入者和穷人，就再也吃不起饭了。

在这之后，特朗普总统似乎更爱对利率问题和我的单位——美联储指手画脚了。他发帖说我是“固执的蠢货”（stubborn MORON）和“呆头呆脑的人”（numbskull），并且质疑美联储总部装修费用使用不当，亲自来马丁大楼（美联储大楼）考察并且要起诉我。说这些我就忍了，可你偏偏说我在他当选前的9月快速降息50个基点是为了助选拜登，这点我可忍不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美联储的独立性。

因此，这几个月我常常半夜惊醒，只不过耳边没有推文和总统的喊声，只有模型里的数字——核心服务通胀的黏性、工资增长的刚性、进口价格的传导效应，这些指标像钟表齿轮一样，安静却坚硬。它们告诉我：不能动。就算我知道，这个“不动”，会让市场不满，会让总统恼怒，会让媒体煽风点火，但这是必须且正确的选择。

桌上的那本小黑本，是我三十多年的陪伴。而今天的凌晨我只在上面写下了三个字：不要动。这是我对自己的提醒，也是对制度和独立性的承诺。

2018年，我被特朗普总统提名，当选了美联储主席。

我知道总统那个时候选我是对我有所期待的，他会认为我是一个“听话的人”，可我或许让他失望了。在那时我们的国家经济过热，股市也有泡沫，通胀开始抬头，劳动力市场也十分紧俏，我明白货币政策必须收紧，否则风险会越积越大，于是我坚持加息。

就在那一年，总统在公开场合说“美联储疯了”（the Fed has gone crazy），“（鲍师傅）石乐志、走火入魔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把矛头指向了我。那段时间，总统的推文和抨击美联储的记者会像暴雨一样砸下来，这也让我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那段时间，我听到白宫的朋友给我说总统甚至研究过能不能给我降职，从主席降级到美联储理事。白宫强大的律师团队研究过每一部法条，发现不行。可就单单“讨论过”这件事本身，就像一把钝刀子割在制度的肌肉上，让你时刻感受到美联储的独立性正在受到威胁。

也是这一年，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忍辱负重”。尽管背负总统的骂名，但这也激励我无休止地把每一份工作人员的备忘录都看完，把每一个地区联储的调研都问到尽头，把每一份经济数据的前因后果都梳理清楚，然后站上马丁大楼新闻发布会礼堂的高高讲台，用不包含任何感情的表情和语言，向世界解释团队经过复杂计算得来的结果。

2019年，全球经济出现了放缓迹象，制造业和投资增长率都在下滑，通胀预期也开始松动。

那段时间，特朗普天天在推特上喊“降息”，甚至暗示如果我不配合，他会考虑人事调整。我介于经济形势，带着委员会做了几次小幅降息，团队称之为“中周期调整”。

我知道这些调整是为了修正航向，不是对总统的投降。可媒体和一些政客立马给你贴上了标签，说我屈服了，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这其实只是战术性防御——我想把经济调整到更稳的航道，减少总统那只看不见的大手干预的理由。与其等待他把“经济搞砸了”的锅扣在你头上，不如先发制人，让他少一个借口。

对于那些质疑的声音，我从来都不在乎。我知道外界总喜欢把二元对立塞进一切：要么鹰，要么鸽；要么站在市场这边，要么站在政府那边。但现实更像一条满是噪音的时间序列，你必须从噪音里辨认信号。

2020年，疫情像海啸一样席卷美国，经济瞬间失速，需求塌陷，供给冻结，金融市场惊慌，仿佛回到了2008年金融危机。

那时候，我别无选择，我们迅速把利率降到零，推出无限量化宽松（QE）政策，将前所未有的流动性注入市场。

有人说我救了特朗普的经济，也有人说我成了他的工具，就连总统本人也一改以前的风格，在台上说：“美联储终于聪明了。”只有我知道，这些措施不是“聪明”，不是“顺从”，而是危机下的必要动作。聪明与否也并不重要，我救的更不是某个人的政绩，而是美国的金融体系。

当所有人都在问“还要不要更多”的时候，我只能反复强调工具箱的界限——我们不能替代财政，也不能拯救一切。那天夜里，我在黑色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自嘲的话：“做央行，永远会有人觉得你做得不够，也永远会有人觉得你做得太过，但历史会记住真相。”

2021年开始，通胀卷土重来，供应链混乱，能源价格飙升，劳动力市场供不应求，所有的价格都要压不住了。我带领美联储果断转向，启动缩表，并在未来两年开启了四十多年来最猛烈的加息周期。这并不是致敬保罗·沃尔克，而是过去的一年覆水难收。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收水会让人们的房贷存量飙升，让股市跌跌不休，让联邦政府不满，指责我破坏了复苏，就连拜登政府暗地里也不舒服。但和特朗普政府不同的是，拜登总统至少尊重美联储赖以生存的独立性，最起码不会随时就想换掉我，虽然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因此，当我一次次在国会山被山呼海啸的共和党议员质问时，我的回答始终如一：

我们的任务是控制通胀，不是迎合选举；我们只看数据，不看政治。

终于到了2024年——选举年，每个四年，你的每个动作都会被政治化解读。尽管大选临近，尽管在这时美联储都要尽量避免大幅度动作影响选举，但面对核心通胀反扑、薪资增速反弹、就业状况改善、零售超预期、全地产链条回暖，服务业PMI保持大幅扩张水平、工业生产超预期修复等大好的经济数据，我却做出了一个违背组训的决定——预防性降息，在9月把基准利率下调了50个基点，大超市场预期。

在那次记者会上，我被问到是不是在帮谁？我回答：“在可预见的短期，选举不会影响我们的决策。”我知道这句话会被解读成千上万种版本，但我不在故事里，而是在数据里。

真相果真如此吗？

我承认当时动了私心。时间回到去年的杰克逊霍尔会议，我一改前三年关注通胀的论调，开始关注劳动力市场和就业，并宣告通胀基本胜利。我知道是个明白人就会发现我自身逻辑的不自洽，就连我自己在会议上讲话时都觉得十分不适，毕竟我仅用三个月的数据就草率得出了这个结论，而不是之前惯用的关注通胀结构。

此外，我还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一个是在会议上承认了失业率的确还很低，第二个是在一个月内对7月的非农报告产生了不同的态度，从鹰派突然转鸽却没有好的理由解释。好吧我承认我的确不想让特朗普当选，所以只能用现有数据来强行解释。

当时，有很多同事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也有人说鲍威尔你作为主席竟然带头破坏美联储的独立性。我想说的是，有时候破坏规则也是捍卫规则的一种方式，而真正的真相是我在保护制度——只有阻止特朗普再度当选总统，才能阻止特朗普破坏美联储的独立性。有时候为了独立性，你也必须做一些看起来“不独立”的事，这就叫曲线救国。

也有人问为什么没有渐进式转鸽，而是突然“鸽变”给别人抓住把柄。好吧，我承认在那颗子弹让特朗普开始遥遥领先于拜登总统后，我怕遭到特朗普报复就选择了模糊中立的立场。而在哈里斯接棒拜登支持率超过特朗普后，我才突然转鸽。虽然我的心里装着数据，台面上讲着每一次都是基于美国民众利益最大化的集体决策，但当特朗普说出要换掉我的那句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召集大家力促降息50bp。

我是一个学者，当过律师和投行人员，待过美国财政部，做过私募，但从未接触过政治，也不懂政治。我的偶像一度是抗通胀斗士保罗·沃尔克，但在此时人们却说我是亚瑟·伯恩斯。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又菜又爱玩，虽然那次降息没有让通胀显性抬头，但我知道终有一天要由此咽下苦果。

他又回到了白宫，正如到来的是我的寒冬。

除了无力吐槽的政策，总统对人事的干预更加危险。他不断提名亲信进入理事会，这些人表面谨慎，言辞也像教科书，但我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货色——在关键时刻总是容易掉链子，总是往“鸽派”倾斜一厘米，没错，我说的就是你，斯蒂芬·米兰。

除了让自己的人来，总统更想找到替罪羊转移国内矛盾，或者干脆换掉这里不听话的人，比如我，比如首次被开除的理事丽莎·库克，和隔壁已经被开除的我们最可爱的统计局长埃里卡·麦肯塔弗，有时候仅仅是因为个人房贷文件的瑕疵，以及装修办公室管理不善和数据造假这种未经证实的莫须有罪名，毕竟局长在看到数字时已经没法修改了。而库克老师也立马上诉，我希望她赢下这场官司。

假如库克败诉，特朗普将在7个美联储理事中拥有4个亲信，拥有多数席位的他大概率将会拒绝任命地区联储主席，从而控制整个货币部门——FOMC会议，突破自1913年美联储成立以来保护独立性的关键防火墙。最近就连搞抽象的纳瓦罗都开始说我是“跛脚鸭”了，我知道下一个离开这里的人就是我，但我在走之前，要完成最后一舞。

但我在表演之前，还有几个演员如此碍眼，他们是总统眼中的当红炸子鸡，也是未来主席的最热门人选，被称为“影子主席”，比如我的同事——现任美联储理事沃勒（Waller）、现任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NEC）主任哈赛特（Hassett）和前美联储理事沃什（Warsh）。无论我怎么做，都即将人走茶凉，成为昨日黄花，所以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巴结他们从而架空我这个主席时，都会感受到一股涌上心头的无奈和凉意。

我知道特朗普的最终目标就是迫使我离职，最好是辞职，为了给我压力他还亲自来美联储装模作样考察工地，并隔空遥控沃勒与鲍曼在FOMC会议上给我投下了反对票来测试忠诚度，其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但我偏偏不这样做，甚至还要留任理事到2028年1月，因为我并不想把这个国家的命脉完全托付给一群无视“泰勒规则”的可怜虫。我知道总统也是为了填补财政窟窿，但货币政策不能永远只为财政买单。

还好，这个国家还有最高法，在判例中有意保护美联储的独立性；还好有市场的全体参与者，可以用脚投票，通过市场的股债汇“三杀”来敲打特朗普，表达对经济和市场失控的担忧；而我相信，无论谁坐在我这个位子上，都会不自觉地捍卫美联储的独立性。毕竟如果一名美联储主席主张的政策会导致通胀失控或市场崩溃，他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才是一名主席最大的恐惧。

而我，也会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坚守岗位、捍卫美联储最后的堤坝。

8月的初秋是属于杰克逊霍尔的。在去年的此时此刻，此时此景，我由鹰转鸽，开启了曲线救国捍卫美联储独立性的先例。

而在今年，我准备将计就计，继续突然转鸽，完成我的最后一舞。这不是特朗普对美联储和我的政治高压取得了回报，而是拒绝背锅，并让特朗普咽下恶果。

相比7月FOMC会议的表述，我在一开始就180度大转弯，直白地说出了“风险平衡似乎正在发生变化(the balance of risks appears to be shifting)”，以及就业的下行风险正在上升，让所有人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我大概率9月要降息了，今年不仅降一次还可能降两次，不止降50bp，还有可能降75bp。

会后有人问我，我是不是看到了一些市场没有看到的劳动力市场恶化数据。我微微一笑，心里想我只是把关注的焦点从失业率转移到劳动力增长和参与率上，只是把数据中好的一方面换成了不好的一方面。这种小学生都会的选择性遗忘，也许就是总统想让我做的吧。

并且，我在这次会议上还推翻了FOMC中对通胀的表述，说这只是一次性冲击，目前已经符合货币政策调整的条件（the baseline outlook and the shifting balance of risks may warrant adjusting our policy stance）。特总统，我的表现如何？只要你开心就好。

除了这些，我还好人做到底，修改了维持了5年的货币政策框架，抛弃了2020年引入的“平均通胀目标制”，再次回到那一天，回到了2012年的通胀就业双平衡（a balanced approach）版本，不再只看通胀了。翻译成白话就是我宁愿通胀上天也不愿失业高企，宁愿经济过热也不愿经济停滞。

毕竟，向上管理也是美联储主席的必备艺能，听总统的话不用背锅不用辞职更可以甩锅总统，当这个国家的工资-通胀螺旋升到天上去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影子主席们必然会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和特朗普切割主动捍卫美联储的独立性，这样的话特朗普也会输掉中期选举让那些未来的舔狗主席没那么容易当选。最重要的是，我还可以再一次曲线救国完成对美联储独立性的捍卫赢得身后名，何乐而不为？

通胀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我的最后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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