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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走在了秋风的边上

发布时间:2025-10-30 06:00:00  浏览量:1

秋风吹,一点一点吹,时光在这秋风中一点一点走在了秋的边上,而我们就这样走在了秋风的边上,看那秋叶在秋风中片片落下,于是我便想起了那两句像是从生命深处迸出来的诗——“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这两行诗,是何等斩钉截铁,又是何等孤高清绝!

这是朱淑真的诗句,她说的不是别的,是秋菊,但更是一种选择,一种在秋风横扫一切时的、最后的姿态。那“抱香”的“香”,是才情,是品格,是内里一点不与人同、也不许人玷污的自我。她宁愿守着这点馨香,在冷寂的枝头一同憔悴、一同老去,也绝不肯做那千万片黄叶中的一片,被无形的、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在虚空里翻卷,演一场热闹而终究要归于污泥的舞蹈。

这秋风,自古以来,在文人笔下便不只是风了。它是刑官,是兵象,于时为阴,于行为金,总带着一股肃杀的、不容分说的力量。

宋玉在《九辩》里开头便叹:“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自此,这秋声便在中国人的心里吹拂了千年,带着一种集体的、关于凋零与离别的悲凉。然而,同样是面对这秋风,人的姿态却又是如此不同。

多数人,怕是那随风俯仰的黄叶。人生在世,总有无形的潮流,或名之曰“时势”,或名之曰“大众”,浩浩荡荡,席卷而来。能保有一份清醒,已属不易;更多的,是浑然不觉地随之飘荡,在热闹的“舞”中,暂时忘却了自身的命运与最终的归宿。

这原也无可厚非,生存本就是一种妥协,可总有些人,他们的灵魂过于敏感,他们的骨骼过于坚硬,譬如朱淑真。

朱淑真的生平,是一卷被泪水浸透又风干了的残稿。我们只知道她婚姻不幸,所适非偶,一生的幽怨,都化作了那些断肠诗词。可以想见,在她所处的那个时代,对于一个有才情、有渴望的女子,那世俗的礼法、庸常的婚姻,便是最萧瑟、最无情的一阵秋风。它要吹落她的灵性,要她如寻常妇人一般,将内心的火焰熄灭,在琐碎与沉默中凋零。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构成的巨大力量,何尝不要求她做一片“黄叶”,在既定的命运轨道里,安然地“舞”完一生呢?

可她偏不!她宁可“抱香枝上老”,这“抱香”,是一种向内里的固守。

现实的生活既已无可期盼,她便把全部的生命力,都倾注到她的诗词世界里去。那里有她的春天,“弯弯曲,新年新月钩寒玉”;有她的孤高,“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更有她直白的、炽热的情感,“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那诗词的国度,便是她最后的、不容秋风侵袭的枝头。她在那里,任凭外间的风如何呼啸,只紧紧抱住自己灵魂的香气,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是一种凄然的胜利,也是一种悲壮的失败。

由此又想到另一位爱菊的古人,陶渊明。他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何等恬淡,何等静穆?他所抗拒的秋风,是那污浊的、令人窒息的官场,而他选择归去,在自然中寻得生命的安顿。

陶渊明的“枝头”,是田园,是酒,是无弦琴。

他的“抱香”,是避世的,是和解的,是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

而朱淑真的“抱香”,却是入世的,是执拗的,是带着一身无处安放的深情与伤痛,在红尘中硬生生地挺立着。

陶公像是秋日晴空下的一脉远山,疏朗而清晰;朱淑真则像是秋夜深院里的一盏孤灯,光线虽微,却拼尽全力在与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抗争。

风,似乎更紧了些,窗棂有了轻微的呜咽。我面前的茶杯里,那几片原本蜷缩的茶叶,被水浸润,正缓缓地舒展开来,沉向杯底。它们也曾是在枝头青翠过的生命,如今以另一种形态,在这温热的水中,释放出最后一缕余香。这,或许也是一种“抱香”吧!

我终究是要回到我那灯火通明的城市里去的。那里,秋天的意味被空调、暖气与玻璃幕墙隔绝得所剩无几,人们行色匆匆,少有人会为一缕风、一片叶驻足。那里的“秋风”,或许是职场上无形的压力,是人际间淡漠的疏离,是信息洪流里无所适从的焦虑......我们大多数人,都在不同程度上,都是一片片身不由己的“黄叶”吧!

但朱淑真的诗句,像一枚极细的针,在我心里刺了一下,留下一个清醒的、微小的痛楚。它提醒我,即使在最不由自己的飘零中,人或许还是可以有一点点选择的——选择在内心,为自己留一根“枝头”,哪怕它再纤细,再孤绝,在那上面,紧紧抱住一点真正属于自己东西。

那东西,可以称之为“香”!

关上窗,将那满院的秋声关在外面。然而我知道,有一缕极细的、清冽的香气,仿佛从千百年前飘来,已悄然潜入了我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