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行：書畫「廣場舞」

发布时间：2025-09-18 13:03:19  浏览量：1

文/畫‬ 王唯行

前些日子在街角茶館喝茶，見一位老先生用毛筆在舊報紙上塗畫。墨汁滴得四處都是，紙面皺巴巴的，畫的不知是魚是鳥，只覺歪歪扭扭，倒像是小孩子在紙上打滾。旁人看了也只笑一笑，不作聲。這倒讓我想起前些年聽人說的兩樁事。

有人把書畫的門道比作“奧運會紀錄”和“吉尼斯紀錄”。奧運會比賽項目固定，規則分明，誰跑得快、跳得高，大家心知肚明，比的是真功夫。吉尼斯紀錄卻不同，只要有一樣東西出奇，比如能一口氣吃下二十個雞蛋，或是用腳趾夾住鉛筆寫完一封信，就記上一筆。前者比的是規範里的高低，後者只看那獨一份的稀奇。這比喻倒挺實在，像我們平時看球賽，知道誰是真冠軍，誰是偶然出彩。

近來又聽人說起新詞，把某些寫字畫畫的人比作“跳廣場舞”的。廣場舞現在滿大街都是，誰都能跳，不分花樣，不論跳得好不好，圖個高興罷了。若說這類“舞者”也能和書畫沾邊，那書畫的分量可就輕了。他們既不是專業，也談不上正經的愛好，不過是隨手拿筆在紙上抹幾下，墨跡濃淡不勻，形狀東倒西歪，雖然用了筆墨紙硯，到底不是書畫。

那麼，什麼樣的人算得上“廣場舞”水平呢？說白了，就是那些既沒學過什麼規矩，也不肯花功夫練手，卻總愛說“走自己的路”的人。他們不講究筆法，不琢磨紙張的厚薄，不講究墨色的濃淡，心裡沒個準頭，眼裡沒個高低，只圖自己高興，橫塗竪抹，還說是“有個性”。這樣的塗抹，跟書畫差得遠。你若問他們“這畫得對不對”，他們多半會說：“我高興就行，管它對不對。”

有人總愛說“藝術貴在創新”，這話沒錯，可創新不是亂塗亂畫。創新得先知道規矩，就像學走路，得先學會站穩，再學跑跳。若連站都站不穩，就嚷著要飛，那飛起來的，不過是風中的紙片罷了。書畫是講究的，筆要穩，墨要勻，紙要熟，心要靜。不是隨便拿個東西在紙上蹭兩下，就能叫“藝術”。

我常想，為什麼“廣場舞”這個說法會流行起來？大概因為現在人太急了，都想快點出名，快點“有特色”。可書畫這行，哪有這麼容易？你得耐得住寂寞，守得住規矩。就像種菜，先得松土、施肥、澆水，等它慢慢長出來，才能吃。若一上手就挖個坑，撒點種子，就等著收成，那收的只能是草。

前些日子在舊書攤上，淘到一本老畫冊。畫上題著“摹古”二字，底下還有一行小字：“初學莫急，先求其形，再求其神。”我看了好一會兒。如今有些人，連“形”都沒摸著，就急著“求神”，畫出來的，連個“形”都認不出來。你說這算什麼？

書畫這東西，說白了，是手上的功夫，心裡的功夫。手上的功夫，得一筆一筆練；心裡的功夫，得一點一點養。不是隨便拿個筆，蘸點墨，就叫“創作”。有人愛說“我就是喜歡這樣”，可喜歡得沒個道理，跟喜歡亂跑沒區別。你若真喜歡，就該知道喜歡什麼，為什麼喜歡。

現在有些人，把書畫看得太輕，以為隨便畫幾筆就是藝術。可藝術不是這麼來的。你若真想畫，就該知道畫什麼，怎麼畫。不是把紙鋪開，隨便抹幾下，就說是“自由”。自由是建立在規矩上的，不是亂塗亂畫的藉口。

說到底，“廣場舞”水平的人，不是不會畫，是不肯好好學。他們覺得“畫得像”沒意思，非要畫得“不像”才叫好。可畫得不像，也得有個不像的道理。若連道理都沒有，只圖自己痛快，那跟在紙上亂塗，有什麼兩樣？

前些天在公園，又見有人在樹幹上畫畫。畫得歪歪扭扭，像只貓蹲在樹上。旁邊有人指指點點，說：“這畫得真好。”我聽了，只笑笑。畫得好不好，不靠別人說，得自己心裡明白。他心裡明白嗎？我看未必。他只圖自己畫了，別人說好，就以為自己真好。

書畫這行，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糊弄自己。你若真想學，就該知道自己的不足，慢慢改。不是畫得亂七八糟，還說是“創新”。創新不是亂來，是明白規矩後，再往前走一步。就像走路，你得先知道路怎麼走，再想怎麼走得快。

說到底，“廣場舞”這個說法，不過是提醒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書畫不是廣場舞，不是誰都能跳的。它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一點點的積累。你若真想學，就該坐下來，一筆一筆寫，一筆一筆畫。別急，慢慢來。